楚俗信巫不信医,自三代以来为然
揭傒斯
揭傒(xī)斯(1274年6月10日—1344年8月19日[6] ),字曼硕,号贞文,龙兴富州(今江西丰城杜市镇大屋场),元朝文学家、书法家。
延祐元年(1314年),揭傒斯由程钜夫、卢挚荐于仁宗,因授翰林国史院编修官,撰功臣列传。文宗时,任奎章阁授经郎。曾上《太平政要策》,为文宗亲重。又与赵世延、虞集等修《经世大典》。顺帝时,历任翰林待制、集贤直学士、翰林侍讲学士等官。至正二年(1342年),升侍讲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宴事。次年,参与修辽、金、宋三史,任总裁官。至正四年(1344年)《辽史》编成后,揭傒斯得寒疾逝世,[7] 追封豫章郡公,谥文安。[2]
揭傒斯官至翰林侍讲学士,在朝廷任职三十余年,既做官又做学问,文学造诣深厚,为文简洁严整,为诗清婉丽密。作诗提倡和平雅正,讲究作诗法则。与虞集、杨载、范梈同为“元诗四大家”之一,又与虞集、柳贯、黄溍并称“儒林四杰”。其散文有强大的艺术魅力,深深影响了元代散文。善楷书、行、草,著有《文安集》。
原文:
楚俗信巫不信医,自三代以来为然,今为甚。凡疾不计久近浅深,药一入口不效,即屏去。至于巫,反覆十数不效,不悔,且引咎痛自责,殚其财,竭其力,卒不效,且死,乃交责之曰,是医之误,而用巫之晚也。终不一语加咎巫。故功恒归于巫,而败恒归于医。效不效,巫恒受上赏而医辄后焉。故医之稍欲急于利、信于人,又必假邪魅之候以为容,虽上智鲜不惑。甚而沅湘之间用人以祭非鬼,求利益,被重刑厚罚而不怨恚,而巫之祸盘错深固不解矣。医之道既久不胜于巫,虽有良医且不得施其用,以成其名,而学者日以怠,故或旷数郡求一良医不可致。呜呼,其先王之道不明欤?何巫之祸至此也!人之得终其天年,不其幸欤!
吾里有徐先生若虚者,郡大姓也。年十五举进士,即谢归业医。人有一方之良,一言之善,必重币不远数百里而师之,以必得乃止。历数十年,其学大成,著《易简归一》数十卷。辨疑补漏,博约明察,通微融敏,咸谓古人复生。其治以脉,不以证,无富贵贫贱不责其报信而治无不效其不治必先知之惟一用巫乃去不顾自是吾里之巫稍不得专其功矣。余行数千里莫能及,间一遇焉,又止攻一门,擅一长而已,无兼善之者。来旴江,得汤伯高,该明静深,不伐不矜,深有类于徐。余方忧巫之祸,医之道不明,坐视民命之天阏而莫救,而爱高之学有类于徐,且试之辄效,故并书巫医之行利害及徐之本末以赠之。嗟夫,使世之医皆若虚、伯高,信之者皆吾里之人,巫其能久胜矣乎!
伯高名尧,自号常静处士。若虚名棪。闻庐山有郭氏,号南寄者,亦有名。
(选自《揭傒斯全集》)
译文:
楚地的风俗相信巫师而不相信医生,从夏、商、周三代都这样,现在就更厉害了。凡是有病不管时间长短病情轻重,药一入口不见效,就排斥掉。至于巫师,反复十数次不见效,不后悔,而且把过失归在自己身上痛加责备自己,用尽他们的钱财,耗尽他们的精力,最终不见效,将要死了,反而相互指责说,这是医生的失误,而找巫师太晚了。始终不责怪巫师一句。所以功劳永远归于巫师,失败永远归于医生。见效不见效,巫师总是受上等赏赐而医生总置于他们的后面。所以医生想急于求利,被人信任,又必定假借邪魅的姿容以为容貌,即使上等智慧的人很少不迷惑。甚至沅湘之间用活人来祭祀邪魅,谋求利益,被施以重刑厚罚不怨恨,巫师的祸害盘根错结深固不解。从医之道既然长久不能胜过巫师,及时有优秀的医生也不能发挥自己的才干,以成就自己的名声,学医的人一天天懈怠,所以或者间隔几个郡求一个好医生都找不到。呜呼,先王之道不明白吗?为何巫师的祸害到这种地步!人能终享天年,不是侥幸嘛。
我乡里有个徐若虚先生,徐姓是郡的大姓。徐先生十五岁考中进士,不愿做官,回乡行医。只要别人有一个好的药方,有一句有价值的(医学)见解,必定携重金不远数百里去拜他为师,一定要得到才罢休。过了数十年,他的学问大有成就,著《易简归一》几十卷。
辨别疑难补正缺漏,广博简约,明细观察,彻底了解,通晓细微,融入敏锐的感知,都说是古人再声。他通过把脉治病,不凭借症状,无论富贵还是贫贱,不苛责报酬。相信就治疗,没有不见效。不能治疗,必定预先知道。惟一用巫师就离去了,顾不得自以为是,我乡里的巫师,渐渐不能专享功劳。我行走数千里没有谁能赶得上,偶尔遇到一个,又只是钻研一门,擅长一个方面罢了,没有兼善的人。来到旴江,得到汤伯高,完备明澈沉静深奥,不自我夸耀,非常像徐若虚。我正忧虑巫师的祸害,医生的道术不高明,坐视老百姓夭折而不能救治,爱汤伯高的学问像徐若虚先生,而且尝试总是有效,所以一并写下巫师与医生的行为的利害与虚弱许的本末赠给汤伯高。嗟夫,假使世上的医生都像徐若虚、汤伯高,信的人都是我乡里的人,巫师还能长久胜利吗?
伯高名尧,自号常静处士。若虚名棪。听说庐山有郭氏,号南寄,也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