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袖款款是牵牛
翠袖款款是牵牛
□朱慧娟
平日里最爱养些花花草草,从娇艳的玫瑰到素雅的菊花,从奔放的牡丹到内敛的郁金香,从幽淡的兰花到沁人心脾的桂花,我都养过。但要说和我最有情缘的,让我难以割舍的,那还是那不起眼的牵牛花。
第一次见牵牛花也就几岁,那时家里养了猪和几只兔子,都得吃草。爸爸妈妈在外边忙,奶奶就带着我漫山遍野地割草。
那天已是深秋时分,四周的草和树早就开始凋零,一片萧瑟的样子。突然在一片河沟旁,我看见了一朵粉红色的花儿,在一片满眼黄色与绿色的单调中,它显得那么夺目与鲜艳,水灵灵的,开得像个喇叭一样,在风中摇头晃脑,兀自欢喜地吹奏着乐曲。用手摸摸,软软的,嫩嫩的,肉肉的。我赶紧摘下来:“奶奶,奶奶,你看这是什么花?多像妹妹的脸,笑嘻嘻的。”
奶奶一下子就乐了:“瞧俺娟子多会说!这呀,叫喇叭花,也叫牵牛花。”
看着花儿娇嫩的模样,我有些好奇:这么小的花儿怎么能牵牛呢?
奶奶乐了,把我拦在怀里,说:“傻丫头!并不是用它牵牛,这里有个传说。”
很久以前,一对孪生姐妹刨地刨出了个银喇叭,冒出一个神仙。神仙说这个喇叭就是打开金牛山的钥匙。金牛山有金牛,你们可以每人牵一头回去,一辈子吃喝不愁,但万万不能用嘴吹喇叭,否则金牛就变成活牛。姊妹俩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金牛变成活牛送给穷苦的乡亲,就把乡亲们找来用喇叭吹,一头头金牛变成活牛冲了出来,最后一头牛却被卡在山洞口,姐妹俩用力向外推,却被山门关闭在里,太阳一照就变成了一朵喇叭花,后人为了纪念他们就起名为牵牛花。
听完故事,我为这对姐妹的不幸遭遇心痛不已,眼泪止不住就要流了下来,奶奶边给我擦眼泪边说:“俺乖乖,心善着呢。你要是喜欢,奶奶就给你种。”
多少年过去,每当看见牵牛花,我就想起奶奶有些粗糙温暖的手和慈祥的面容。
果然,从第二年,奶奶真的在院子周围种上了牵牛花,那蜿蜒的花秧和绚烂的花朵,衬托得灰扑扑的院子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后来我们家搬到了村头的河边,妈妈也把院子周围种上了牵牛花。
一到夏天的早晨,太阳还没有露出小脑袋,沐浴着柔和的风儿,一朵朵牵牛花,就舒展着身体,绽放笑脸,享受这阳光的爱,尽情展示着舞蹈天赋,那一朵朵晶莹剔透的花朵就像一个个舞女的裙,轻盈飘逸。细长的花茎向上努力蜿蜒盘旋,尽情展示她修长的身躯,一簇簇从起点延伸开去,红的,白的,蓝的,五彩缤纷,一眼望过去就像花海一样。
我摸着牵牛花的露珠问妈妈:“这花怎么起那么早,从来就没有看见他是什么时候开的?”妈妈正在晾晒洗好的衣服:“这花可是不懒,鸡叫头遍它就开了。”
“你怎么知道? ”我很好奇。
爸爸拍拍我说:“你妈哪天不是半夜就起来干活。就说这花,要是没有你妈浇水,早就完了。小懒虫!”
看着眼前妈妈瘦削的身影,我突然心里一颤,每天早起晚睡,洗衣做饭,种地割草,操持这个家。妈妈不就是这美丽的牵牛花吗?美丽,来自于默默的勤奋。
后来长大了,跟着爸爸在学校里念书,也不知道谁在学校里种上那么多的牵牛花。每到暑期开学的我们,结束了一个暑假的舒适与懒散,再次返回学校,正是牵牛花盛开的时节,篱笆旁,桥边,教室门口,远远望去,一片片,一层层,摇头晃脑,好像是在欢迎新学期的我们,校园里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摇曳多姿。
每到想家的时候,我就拿一本书出门寻找牵牛花,伴着它,就好像妈妈在身边。耳朵里依稀传来妈妈那温柔的呼唤声:“快点乖乖,花都起床了!”心里就感觉暖暖的,紧张与惆怅在一点点消失,不由得我不认真读书。
结婚成家后,阳台上摆过各种各样的花,但是,唯一没变的是两盆牵牛花,每逢闲暇,最爱在阳台上捧杯热茶,欣赏牵牛花枝枝蔓蔓的生机,不仅有“半敛朝阳翠袖欹”的美景,更能体悟到“为蕊尚犹分黑白”的耿介,“良医疏滞用随宜”的热心,也体会“日高即揪敛,岂是朝菌俦”的达观。赞赏它花落尽之后的那份不与百花争艳的清高,吟诵着品味着,人生的许多味道油然而出,似乎比这杯里的浓茶要有味得多。
今已是人到中年,有时候偶遇牵牛花,我都会久久驻足,流连忘返,我的心里会生腾出一种力量,滋长出一种幸福的温暖,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对它的欣赏,还有我那与它长在一起的流年时光,更有那拿心来疼我的亲人。
朱慧娟,淮海中学教师。爱好文学,闲暇之余喜欢赏读美文,涂鸦弄墨,曾为徐州市作家成员,在当地报刊上发表文章十几篇。在市区征文比赛中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