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斯的情人——头号天神竟是采花大盗

宙斯的情人——头号天神竟是采花大盗

作者:王开林

 编辑:晓枫婉月

写下这个题目,我立刻觉到几分滑稽。试问宙斯是谁?如今这样精细的数字化时代还有几人知道他是何方神圣?在古希腊神话传说中,宙斯是身居奥林匹斯圣山、君临三界的头号主宰,是No.1。这位神帮老大偏偏具有多汁多味的人性,到处播撒风流种子。上界美女多半是他的女儿,下界美女则难逃老汉的惦记。民间谚语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谁若是有幸(其实是不幸)被宙斯盯上了,必定迟早要失身。人间那些称孤道寡的帝王,雄风未必有过人之处,色心却永不停摆,即使国库里老鼠天天打架,也要建造巍峨壮丽的后宫,锁闭三千粉黛。他们用池水养鱼的笨法子囤集性资源,只可能将美女养得慵懒无聊、苍白无力和寂寞无趣,难怪王昭君出了边塞,宁肯年年岁岁吹苦寒风,看大漠月,听胡琴泣,胼手胝足,茹毛饮血,也不再怀念汉家宫阙。宙斯显然比那些弱智的人间帝王更聪明,他用湖水养鱼法、江水养鱼法和海水养鱼法积蓄性资源,美女自然充满活力。

古希腊“戏剧之父”阿里斯托芬曾宣称:人类最初可分为三种类型,他们均有双倍的脸庞、肢体和器官,异性体的合成为雄与雌,同性体的合成则分别为雌与雌或雄与雄。直到有一天,宙斯忍受不了人类的傲慢无礼和狂妄自大,将他们全部一分为二,使之各奔东西。从此,人类便开始了寻找另一半自我的艰辛历程,世间也就有了卿卿我我恩恩怨怨缠缠绵绵生生死死的异性恋和同性恋。宙斯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但他决不受规则的限制,他的权力和法力大到无边,万物皆备于我,天下女子莫非王妾,几桩风流过失又算得了什么?

在古希腊哲人眼中,宙斯是不折不扣的纵欲狂。柏拉图在《理想国》卷二中假借苏格拉底之口将那位神帮老大着实嘲谑了一顿,他如此调侃宙斯:“当神和人们都睡着时,(宙斯)还不去睡,在定他的计划,可是色欲一动,就把什么都忘到了脑后,看见赫拉,不肯等到回卧房,就要在当时当地与她交合,说他从来没有现在那样热烈的兴致,就连他和她从前瞒着父母第一次偷情时也还比不上。”似这般不畏神谴的作派——用夸张的口吻和笔墨放肆打趣神帮老大,在古希腊百无禁忌的思想界、知识界早已蔚然成风,难怪苏格拉底宁死也要捍卫言论和信仰的自由。若放在时刻须为尊者讳的中国社会,由大哲人、大学问家出面描绘一幅玉皇大帝床笫行乐图,简直不可想象。也正因为如此,在种种传统的话本和戏剧中,昏暴的玉皇大帝毫无人味,一点也不可亲。

天后赫拉虽有永不衰老的美貌,也很风骚,可是仍然无法满足宙斯超强的欲望,她注定要做闺中怨妇,经常独守空房,紧抱醋缸当酒缸,将河东狮吼视为日常功课。她恼怒起来,时不时会给宙斯的好事添加一些比芥末更辛辣的“佐料”,让他难以下咽。宙斯风流案中的四大女主角分别是伊娥(Io)、达那厄(Danae)、丽达(Lede)和欧罗巴(Europa),神帮老大的一夕偷欢总让情人倒霉透顶。

先看伊娥。她是一位可爱的公主,国王伊那得斯的女儿,纯洁、善良、美丽,这已足够使她不幸成为宙斯的欲网中可怜的“猎物”。神帮老大以雄辩的口吻对她说:“没有人类配爱你,你只适宜于做万神之王的新妇!”当赫拉察觉出蛛丝马迹,要对宙斯与伊娥大泼酸醋时,惧内的神帮老大赶紧将少女幻变成一头小母牛。赫拉佯装不知,向宙斯强索这头小母牛作为礼物,然后派百眼怪兽阿勾斯严加看守。宙斯倒也不慌,他叫来多才多艺多谋多智的乖儿子赫耳墨斯,命令他从百眼怪兽眼皮底下救出伊娥。赫耳墨斯用他那支绪任克斯牧笛吹奏出美妙的催眠曲,终于使阿勾斯渐次闭上了一百只眼睛。赫拉仍不肯饶过伊娥,又放出大队牛虻,将可怜的少女折磨得死去活来。宙斯见状,立刻在赫拉面前发誓:他愿放弃对伊娥的爱情,只要她能恢复人形,不再受苦。这当然是一句真实的谎言。伊娥后来在尼罗河边为宙斯生下儿子厄帕福斯,彻底惹怒了天后,火冒三丈的赫拉使出阴招,派人偷走她的爱子,伊娥又经历了多年的漂泊和苦苦寻觅,才得母子团圆。

身为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之王,宙斯的想象力居然贫弱得令人吃惊,上回他情急之下将伊娥变成一头小母牛,险些坏了好事,这次他追求阿格诺耳国王的掌上明珠欧罗巴,表现仍好不到那儿去。他牢记上次的教训,索性委屈自己,变成了一头温驯的公牛。笨法子有时也真济事,他这招“俯首甘为孺子牛”果然赢得欧罗巴的喜爱和信任。她骑上牛背,即等于误上贼船,宙斯驮着这位美丽的少女发足狂奔,渡过了好几条大河和海洋,最终登上一片陌生的大陆,这时早已花容失色的欧罗巴才发现那头疯跑如飞的公牛不再是公牛,而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天神,在这人迹罕至的荒野,宙斯勾一勾手指头便得到了他的娇娘。结局如何?依旧是千篇一律的始乱终弃。爱神阿佛洛狄特(即古罗马神话中的维纳斯)和她的儿子小爱神厄洛斯(即古罗马神话中的丘比特)见惯了宙斯的这套老把戏,出于好心,便到下界来安慰凄苦的欧罗巴:“你命定要做不可征服的宙斯的人间之妻。你的名字是不朽的,因为从此以后,收容你的这块大陆将被称为'欧罗巴’。”欧洲的得名竟与宙斯的风流旧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真教人啼笑皆非。

奥地利画家克利斯特有一幅以描绘肉欲而著称的油画,名为《金雨》。这幅画取材于古希腊神话,说的是阿格斯国王得到神示,他的外孙将是其性命终结者,他感到恐惧,便将唯一的公主达那厄幽禁在古塔中,派卫兵严加看管,原以为只要她终身不嫁,就不会产下祸根。这事被宙斯知道了,他乐得搅局,捡个现成的便宜。于是,这位神帮老大化为金雨跟酣睡的公主在梦中偷欢。日后,达那厄生下了英雄儿子帕尔修斯,蛇发女怪墨杜莎(谁看她一眼,就会变成化石)的头颅就是被他一剑砍下的。这次偷欢,宙斯的技巧大为提高,连心细如发、眼尖似针的赫拉也被他瞒过了,真不简单。但他开坏了这个头,从此人世间的男子嫌求爱太烦难,乐得拿出大把大把的金钱去换取芝麻开门的秘咒,“金雨”便成为了最具讽刺意味的典故之一,充分暴露出男人的无情。

在宙斯的四大情侣派对中,丽达无疑是最有名的一位。宙斯为了能一亲这位仙女的芳泽,化身为天鹅去取悦于她。丽达受孕后,生下两位“红颜祸水”——克吕泰墨斯特拉和海伦,她们分别嫁给了迈锡尼国王阿迦门农和他的弟弟墨涅拉俄斯。希腊第一美人海伦婚后不安于室,受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勾引而私奔,后果不堪想象,一场特洛伊战争十年未解,希腊全境兵连祸结。克吕泰墨斯特拉则因奸情败露谋害了远征归来的亲夫阿迦门农,酿成人间惨剧。宙斯的偷情经历最浪漫者莫过于此,天鹅很高贵,丽达也很美,后代诗人看了个雪样分明,拿起笔来,灵感源源不绝。爱尔兰诗人叶芝(1865—1939)的名诗《丽达与天鹅》(裘小龙译)总共三节,前二节描写丽达与天鹅的结合,充满了天才的绮思,值得在此一录:

猝然猛袭:硕大的翅膀拍击/那摇摇晃晃的姑娘,黑色的蹼爱抚/她的大腿,他的嘴咬住她的脖子/他把她无力的胸脯紧贴他的胸脯/她受惊的、意念模糊的手指又怎能/从她松开的大腿间推开毛茸茸的光荣?/躺在洁白的灯芯草丛,她的身体怎能/不感觉卧倒处那奇特的心的跳动?

宙斯的爱欲是不可抗拒的,情人的幸福或不幸在他眼里不值一哂。伊俄、丽达等绝色美女愿意(多半是稀里糊涂)献身,除了宙斯法身伟岸,有天然的吸引力,还说明了另一个愈证愈明的道理:“权力是最烈性的春药。”在古希腊神话中,宙斯是万神之王,是天地间的绝对主宰,试想,那些弱女子又哪有胆量推开他强行塞来的“毛茸茸的光荣”?

专制帝王的欲望太容易满足了,有时并不比喝一杯白开水更难,由于缺少一波三折的过程,体验的美感和快感必然大为减色。从这个意义上说,有一位赫拉那样动不动醋劲大发的妻子,给丈夫的偷情活动设置重重路障,使百米散步一变而为百米跨栏,未必不是宙斯的福气。这位饱暖思淫欲的万神之王现在是否已经失业?在互联网上化名为“宙斯”的家伙显然也在寻找同样的艳遇,但他们只是一群缺斤少两的跳蚤,可怜复可笑。宙斯高踞于奥林匹斯山上,傲视人寰,都懒得与这些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斤斤计较。只不知他的下个目标是谁,在丽达之后还要增加多长一串名单?对于这一点,恐怕连宙斯本人也是心中无数的吧。

“做宙斯的情人远不如做缪斯的情人那样能得善果。”对于这句话,许多人肯定会产生共鸣。宙斯有什么好?只不过是匹夫之雄,在神界、人间和冥府横行霸道,仗着手握生杀予夺的极权而处处撒野,对妻子不忠诚,视情人为玩物,其所谓不可冒渎的尊严中透露出来的尽是淫邪的消息。做宙斯的情人,要是自愿,无异于飞蛾扑火,要是被迫,即可谓在劫难逃,实在妙不到哪儿去。做缪斯的情人就不同了,这九姐妹是宙斯与记忆女神所生的女儿,个个聪明美丽而善良,司掌文艺和科学,谁若能得到她们其中一人的青睐,顶不济也可以头戴桂冠,做一位高傲的诗人。

时间简史》的作者斯蒂芬·霍金残而不废,缪斯肯给予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并非不可思议,因为九姐妹更看重智慧,爱心决不会投错地址。相比而言,她们的老爹则未免显得太虚荣太浅薄太弱智,他不愿也不能以德服人,以情动人,只知以貌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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