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文明:连载19
民主VS专制的第一次对决
波斯帝国是位于西亚伊朗高原地区以古波斯人为中心形成的君主制帝国。公元前550年居鲁士大帝开创阿契美尼德王朝,这就是波斯帝国的开端,之后一路扩张。
以往人们把文明发展和帝国扩张归因为一些伟大领袖以及人的能动性,其实多是肤浅的看法,其实更多是一些隐蔽的环境因素在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趋势比人强。当时由于中东的沙漠化日益严重,其文明重心明显北移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埃及帝国与两河流域的文明不再,现在的泛地中海东部文明核心明显北上集中于伊朗高原,这都是对于中东南部日益沙漠化的一种应对结果,它也是一种地缘与气候的结晶,中东的所有文明力量都积聚到了北方的一个族群印欧人身上,亚洲的波斯人可能比希腊人的印欧人含量还高,起码不会明显低于希腊人。目前伊朗的分子人类学的发展不算发达,但我们已经知道希腊人的印欧父系R染色体携带者含量只占1/4。所以,人种从来也不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主要因素,只有气候与地缘是主要推手。
公元前539年居鲁士攻克新巴比伦,公元前525年攻克埃及,之前很早就攻克了安纳托里亚与中亚地区,大流士于公元前521年攻入印度河流域,其实多瑙河流域也已经被波斯帝国攻占。曾几何时,中东文明是人类文明的灯塔,转眼之间,文明的火炬就转移到了边缘地区的伊朗高原与爱琴海上。这就是文明发展的一贯规律:它永远不驻于一地,不断地寻找着新的方向。
波斯帝国可能在当时已经成为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大的行政帝国。帝国的疆域大小也是文明学关注的一个课题,因为它意味着区域内武器与交通的明显升级,原始的骑兵肯定已经出现,否则如此大的帝国无以为继。一个阶段的政治或行政为何总是表现出同质化特点,就是因为在一个大的区域之内他们受制于文明的一般性条件,尤其是物质条件。
就在波斯人所向披靡之继续扩大帝国时,他们遭遇到了另外一波表面上的印欧人,也就是希腊人的坚强抵抗。看似妖娆曼妙的希腊其富足与强大在此时的行为可谓一个印证。没有足够实力如何迎战世界上最大的帝国波斯?
比较有意思的是,波斯帝国在进攻希腊时寻找到一个政治借口,就是要他们放弃邪恶的民主体制,幸亏没有打着为苏格拉底报仇的旗号。希腊人开始坚决抵抗以捍卫他们确实也视为神圣的民主体制。从打家劫舍的海盗英雄变为民主斗士,希腊人确实在“仓廪实”之后发生了质变,因为他们的哲学家甚至都开始思考自由与正义的价值了。不过别忘记,他们暗无天日的的黑牢里还捆绑着无数的奴隶,起码平等的概念还没有普遍出现。这是多么荒诞的图景,其实人类一直是这样的荒谬。
著名的历史学之父希罗多德(公元前492年-公元前479年)就出生于此时,所以他写下他所经历的《希波战争史》,他的祖国艾奥尼亚位于安纳托里亚西南的希腊文明核心区。希腊的核心就是爱琴海,所以安纳托里亚的西岸也都属于希腊文明。尽管有雅典的驰援,公元前494年艾奥尼亚还是最先失陷于波斯人了。
波斯帝国借口雅典支援艾奥尼亚,所以马上进行越海讨伐,之后这场欧亚两大洲的战争持续了半个世纪。著名的马拉松战役发生于公元前490年,报捷的士兵死于42公里的长跑之后。10年后,波斯帝国再次集结攻打雅典,联合起来的其他城邦中有善战的斯巴达人,他们在温泉关战役以英勇的全军覆没为壮烈的结局,谱写了一曲勇士战歌,证明了他们确实是铁血海盗祖先的后人。薛西斯皇帝(公元前519年-公元前465年)曾经亲征希腊,最后两败俱伤,但他们双方似乎愈战愈勇起来。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两个敌对势力的人种皆为接近的印欧人,但就政治体制上,这却是一场专制帝国与民主的决战。结果,雅典民主在战争的阴影之下竟然愈加强盛。最终于公元前449年希腊与波斯帝国经过多年苦战竟然签下和约,希腊民主政治得以继续。在正义之战的感召下,爱国主义与民主的光辉再次照亮了爱琴海的天空。一直到公元前338年马其顿王国从北方武力征服希腊,希腊民主制才告终结。所以,最终我们难以评判民主制度适合强敌压境,因为他们战和了波斯帝国,但却灭于马其顿帝国。但是施行专制制度就可以扭转局势?我认为不一定,所以制度是个P,地缘环境才是决定性的,没有爱琴海的天堑希腊人不可能战胜波斯帝国,失去了这个屏障他们竟然败于边缘的蛮国。
马其顿的出现也完全可以看作是一种希腊文明的迭代更新,亚历山大的母亲是一位希腊的公主,马其顿就是希腊北方的边缘。所以,马其顿的崛起,是希腊文明与北方游牧人崛起的一个象征。从此希腊文明的大旗由海盗船更换为骑兵将军亚历山大。希腊民主的消失只是说明了希腊经济是不可持续的非典型性事件,而民主制就是建立在一定的经济积累之上。之后的漫长时间里欧洲或整个人类的社会总体看来都更适合于封建君主制度,越落后的地区越专制,越先进的地区民主成分会越高,这就是一个判断的划分与标准。当然我们也可以说用不过脑的文学化语言说:这是野蛮战胜了文明,因为北方的骑兵开始第一次在欧洲显露神威。
亚历山大帝国的崛起
无论是气候还是人类抵御寒冷的能力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更有可能是气候的短期压力,北纬40°以上的北方草原游牧人被逐渐唤醒,骑兵的铁蹄已经在欧亚大陆上准备对决,但最初的起点是波斯人与马其顿大军的对阵。结果希腊文明的接班人获胜。这同时意味着,人类的文明彻底转向欧洲。
马其顿是希腊文明的北方边缘地区,他们甚至常常被雅典人称呼为野蛮人,自公元前6世纪马其顿开始有比较清晰的历史记载。公元四世纪中叶在一系列改革措施之下马其顿帝国开始显示出强大迹象,它与远在东亚的同步苏醒并非是一种偶然,而是一种文明条件的突然生成,其核心是骑兵,但同时还有作战的其他战略适配,否则只会统一中国的应该是燕国而非秦国,文明发展的一个重要手段是传播,传播需要地缘支撑,秦国在西,燕国在东,这就是地缘的法则。
欧洲的马其顿乃至希腊文明,就是中国的地缘秦国,它不仅以小胜大,而且以弱胜强,归根结底是地缘和时代成全。时代,即骑兵雄起。比较戏剧化的是,两位帝国的缔造者都是英年早逝,得病都几乎一模一样,随后帝国崩溃。马其顿是欧洲的第一个帝国皇帝,从文明发展的角度东亚在此之前绝无可能有帝国的皇帝,所以秦始皇的名字揭示了他之前中国并无帝国,只有殖民地,所以他就是中国的第一个帝国的真皇帝。
假如不拘泥于严格的量化,那么可以记下这个事件的发生可能是有意义的,亚历山大去世的日期是公元前323年,秦始皇的去世日期是公元前210年,相差100多年,它意味着在当时中欧两地相差的文明差距大概如此,假如我们可以强行比较的话。不过,日后这个差距会日渐增大,直到近代成为深不可测的鸿沟。在之后长达两千多年的时间里,世界发生了复杂的动态变化。
与此同时的希腊核心诸邦却开始显示经济急剧衰落与政治混乱的迹象,马其顿在菲力国王的率领下开始乘火打劫。以雅典为首的希腊人联合起来对抗马其顿大军,最终却以失败告终,除了因为地缘优势处于最南端的斯巴达人之外,其余希腊人不得不屈尊拜菲力为霸主,公元前337年所谓“希腊联盟”被迫成立。
公元前336年,国王腓力二世被政治性刺杀,他的敌人很多,有人认为是波斯帝国派来的杀手,有人认为是他天资异常的儿子弑父夺权,当然希腊人就更是他的仇敌了,无论如何亚历山大闪亮登场登基了。这位气质形象如同哪吒的红孩儿,年仅20岁时即平息了希腊的内部叛乱,然后他迅速集结3万大军挥军亚洲,开始了希腊化东征。辅佐他的是著名的希腊思想家,亚里士多德。
亚历山大是个禀赋异常、世所罕见、智勇双全的领袖,他是哲人与勇士的合体,他短暂的一生犹如一颗流星划过天空照亮了历史晦暗而无趣的天空。他的许多故事在西方家喻户晓。当他从欧洲出征时他把所有的财产全部分散给众人,别人说“你给自己留下什么”,他说:“我给自己只留下希望!”他的希望,就是征服世界。
公元前330年,亚历山大大帝攻陷波斯波利斯,波斯帝国灭亡,接着挥师印度获得胜利。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埃及,并且在那里建立了亚历山大城,并且在那里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他的出现确实是一个欧洲战胜亚洲的必然和转折点,即便是他的夭折本身是一个偶然事件,使世界顿时分裂为几个方阵,都没有改变世界希腊化的进
希腊文明以亚历山大帝国在西亚和中亚的出击为标志,横扫“全球”,甚至它的余波还深入远东大陆,有些希腊雇佣军与汉朝作战,部分印欧俘虏居留于中国西北的甘肃省区。在之后的中国汉代前后,许多西方文化因素陆续涌入东亚大地,这可能还为后来的佛教传播打开了通道,风靡一时的犍陀罗风格的佛像运动实际上就是希腊化的一个著名成果。中国开始出现的许多升仙神话与雕刻技术等,都与这一来自欧洲的军事行为不无关系。
亚历山大帝国(前336年~前323年)的崛起不是简单的文明转移,而是背后更为宏大的地区文明的宏大转移先兆。通过希腊人、腓尼基人以及赫梯帝国对于欧洲的不断渗透,此时的欧洲已经复苏到可以与中东抗衡的地步,从多瑙河流域到阿尔卑斯山,乃至北欧,都早已被各种商业网点渗透。不过,气候依然在发生着关键性作用,因为之后的世界中心并没有继续向北,而是向西平移:罗马帝国即将诞生于地中海中部北岸。
回顾一下宏观相关的文明地缘位移,从西亚而来的殖民者逐步让位于西部的人群,腓尼基人败给希腊,希腊又败给罗马,逐渐西移的重心非常明显。但是罗马战胜希腊、希腊战胜腓尼基人的内在动力是什么?就是地缘趋势的力量,是发现新大陆与占据新大陆的力量置换。欧洲被再次唤醒。
总部基于西亚的腓尼基人是不可能战胜希腊进入欧洲的,而贫瘠边缘的希腊也
终将被地理地缘更优的罗马所取代去统摄整个欧洲。假如亚历山大不死,或许能使希腊再延续一段时间,但最终亚平宁半岛依然会以地缘优势战胜希腊。而当初艰难苦战的迦太基人可能想不到他们三次布匿大战之所以输给罗马人,可能并非是输在意志与战术,而是输在气候与地缘。日渐沙漠化的北非终究抵不过水草丰美的欧洲,罗马背后是整个欧洲的雄厚资源。许多看似人的能动行为背后,都可能不过是一场宏观时空所凝结的能量宿命。所以,宏观文明学不喜欢臧否人物,既不赞扬他们可能是时势所推的“正义”,也妄断哪位政治家可能被误解的“卑鄙”。
当公元前4世纪亚历山大这个希腊公主的儿子带领3万人马主动出击迎战号称百万大军的波斯人时,文明之势已在欧洲。在之前雅典诸邦迎击波斯人时已经数次发生过雅典人以少胜多的战例,一切都不是偶然的。轴心时代的主要思想家都集中在希腊而不是亚洲,更不是波斯,这就是年轻的亚历山大的底气,这就是希腊文明的底气,这就是欧洲的未来。当希腊人与波斯人对战时亚历山大已经称呼波斯人为野蛮人了,足以想见当时的文明差异巨大。假如不从文明的角度剖析,我们根本不知道希腊帝国崛起的真正原因所在。这也不禁让我们回想起百年前的日本是如何战败庞大的清帝国或中国的。人数与国家的大小不是关键,文明程度决胜一切,文明大势决定一切,找到一个国家与地区的势,找到你所处的势,你就会乘风破浪无往而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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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13的 原文链接里是同题纪录片《文明学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