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桥的桥 木桥沟的沟
我的家乡在木桥沟附近的东南村 ,东南村在镇溪河上的东南桥旁边。东南桥以及木桥沟,都是在镇溪河上游。一九七九年下半年,我开始到邻乡观乐的中心小学校读初中。每天去上学和下午放学后回家,都要路过观音桥。观音桥在镇溪河西边,与上面的东南桥、木桥沟相隔数公里。时隔这么多年,观音桥和木桥沟在我心中,依然清晰如昨,历历在目。
观音桥是镇溪河西边一个离我老家不远的小场。我们读书时只有一条小街,现在也是。只不过街变长了,周围又修了些房子。旧街只有几百米长,宽约三米,却外形优美,并不笔直呆板,而是像一个年轻漂亮女子的柳叶眉,有些微的弯曲。场有北边、西边中间和南面河边三个进出口。北口在原观乐乡政府礼堂下面的公路边,中口在街的西南边,人们经常从那里进出街。南口则通往下面的河边,我读书时,人们就已少有到场的南边去,南边的进出口似乎已不起作用了。我好像没走完过整条街,南边到河边那段似乎一直就没去过。
这是由于什么原因呢?是由于我们上学、放学,虽然要过河,但却已不用走到街尽头河边去过河了,实际上,河边也过不了河。而是从场背后的公路过桥过河。一条板桥到福善的公路,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公路从观音桥场河对面南边的熊山下来后,到了观乐粮点旁边,就在河面上修建了一座高大的公路石拱桥,公路过桥就到了观音桥场背后的乡卫生院和西边的供销社门市中间,再从场背后经过,到福善、游草坝。这座观音桥公路石拱桥,并不是真正历史意义上的观音桥。真正的离河面很近的古老的观音桥我没见过。石拱桥与之相比,是高高在上的,雄伟壮观。虽然它出现的时间,晚于以前的观音桥,却也有好几十年了,我懂事时就已经有了。
观音桥这个地方,改变的不仅有路、有桥。粮点、公社卫生院、供销社门市,这些都是解放后才建起来的。河里也发生了改变。老观音桥不见了,场的东面的河中间,修筑起了一座几米高的拦河坝。坝内,一年四季水面宽阔,水量丰腴,河水日夜不停地溢出拦河坝,向下奔流。拦河坝修的时间,至少也有好几十年,同样是在我能记起事时就有了。拦河坝东面河边上,还修建起了公社农机站。楼下是打米房,水通过渠道流向机器,带动叶轮转动给群众打稻米。我们几个从镇溪河上游东南桥边东南村去观乐读书的孩子,每天早晨去学校下午放学回家,都要沿着河边走约二公里的路,看不够河两边美丽的田园风光。
观音桥虽是个小场,但却是一个老场。看场口到河边的一级级老旧有些残破的石阶,就知观音桥场有多老!我们读书的学校那个地方,也同样有不少时间了,远近有名。学校在观音桥场附近一个叫高殿的长山坡上,解放前是一个寺庙,里面塑有各种各样的鬼神。虽然观音桥这个地名老得令人难以想像,但在悠悠岁月中,真正而巨大的变化,通公路,建拦河坝,修粮点、供销社门市、卫生院、农机站、学校以及游草坝引水灌溉工程(俗称天桥),却是解放以后的事。
我感到有些疑惑惊讶的是,在观音桥求学的几年里,乃至以后很长时间里,我们都坦然享受着公路交通的便利,并没有去想一下,以前没有修公路,没有修石拱桥时的情景,没有俯身去看一下下面的河,想一下更早前那座古老而有些破旧的观音桥,那时河面上真正的观音桥是什么样的?离河面多高?有多宽?河面又是怎么样的?那时没修拦河坝,水流未被挡,自然流动,就不会出现拦河坝上下水量的极大差异。而那座观音桥的位置又在何处呢?是不是在场口下的河边呢?人们出场口,到河边就上桥,过河。而对面的人,则是过桥后沿着石阶上去就到了场口,是十分方便的。而那时老家人们去观音桥在河边行走的路,因为没修拦河坝,河面更低,河边路也应往下一些,更低些。
不仅是我,恐怕今天观音桥当地的很多人,也许都没去想过这些才过去几十年的过去,不愿再去追溯、回味古老艰辛的岁月和时光。人们也许已经把解放后建设的公路、桥梁、拦河坝等当成了一种自然的东西,认为是上天的赐予与安排,而不是人们辛劳的汗水凝结而成,因而享用它们带来的便利和好处便觉得理所应当。观音桥往昔的悠悠古韵,就这样为人们所忽略了。
观音桥的变迁我没亲眼目睹,但它上面的变迁我则感受到了。上面镇溪河上的东南桥,隐隐约约记得以前是座吊桥,过船时,中间的桥就要吊起来,后来才改成了如今不动的石板桥。东南桥上面,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则开始修建木桥沟水库,它给当地的人们带来的改变更大。如果说过去的观音桥带给人的是悠悠古韵;那木桥沟的过去,则带给人的是无尽的艰辛。
我外婆、大舅,姑婆两家,都在木桥沟对面的宜宾岩上农村。那时,我们每年都要从木桥沟到外婆、大舅家和姑婆家,对从木桥沟的沟中间爬坡上到对面宜宾的岩上,我感受颇深。木桥沟是宜宾富顺的交界地,木桥沟水库的修建,不仅建起了一个良好的水利设施,改善了当地的生态环境,同时,也改善了周围的交通条件,促进了两地人们的交往和经济发展。
我很早以前有一次,和姑婆一起走过那时尚完好的木桥沟水库大坝下面的小石桥,沿着水库大坝东面的山坡,从山脚顺着羊肠小道走到山顶。那时,水库大坝还没建起来。后来,经过好几年,木桥沟水库无数的建设者,才建起了数十米高雄伟的大坝,将深沟填平,我们去外婆、大舅家,去姑婆家,就再也不用走沟里,艰难地爬坡到对面岩上,直接就从水库大坝上轻松地过去了,像长了翅膀一样。以前从沟底向上望去,那岩上高高地,令人望而生畏,现在则是近在咫尺。过了水库大坝,再上对面山坡上的几十级石阶梯,过了溢洪道上的桥,便很快就上岩了。
木桥沟的沧桑巨变,不仅使上岩路从沟底跃升到了水库大坝上,而且从我们院子到木桥沟水库的路,也发生了改变。以前人们走的山下的老路已无迹可寻,人们的记忆早已模糊,几乎全都走山上了,上了山到了五队岩上,路平好走些,快到木桥沟水库了还是宽敞好走的公路。
而这上山到木桥沟水库的路,却是后来的路。到木桥沟水库,还可顺着老家院子背后那条水渠从山腰一直走到木桥沟。水渠是木桥沟水库的配套工程,那条路也是后来才有的。真正的我们老家这边到木桥沟的老路,路径应该是在山脚下的冲里,从我们院子门口的赶场大路,向西翻过土定坳到本村的四队,经过四队竹林坝和已被山洪冲毁现已不复存在的镇溪河边的邹亚冲两个院子,再走镇溪河边往木桥沟里走到前面所说的小石桥,过小石桥沿着山坡上的羊肠小道上岩。岁月悠悠。这条路,也应是当年宜宾县王场乡的人们到我们坝下板桥坝赶场所走大路的一段。后来,木桥沟水库让去板桥坝赶场的人们,下岩后走水库大坝上,走公路到红岩坝前面下山,在山脚的杯塆才又重新走上老"大路"。
木桥沟水库已建成几十年,带来了太大的改变。过去的记忆已经模糊,过去的小路已经荒芜湮灭。现在人们已把这些当成自然而然的了,或者以为是像神仙点石成金一般,一眨眼,宏大的工程就立马呈现在眼前。人们当然不愿再去爬坡上坎,走那些又陡又窄曲曲弯弯坎坷不平的老路了。
但过去的东西就任其自生自灭么?我仿佛又回到了观音桥,回到了木桥沟,去寻找我的答案……
王良炬 2021年2月18日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