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曲解的三国历史：黄忠是一个年轻人？

赤壁之战后，曹操仓皇北逃。209年，刘备趁机占领荆州，率领赵云等南征长沙四郡，黄忠跟随韩玄向刘备投降。《三国演义》中，这一段被演绎为“关公战黄忠”，诸葛亮嘱咐关羽，镇守长沙的黄忠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不可掉以轻心：

“今长沙太守韩玄，固不足道，只是他有一员大将，乃南阳人，姓黄，名忠，字汉升。虽今年近六旬，却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可轻敌。云长去，必须多带军马。”

十年之后，刘备取得汉中之战胜利，自封汉中王，提拔黄忠为右将军，与关羽、张飞、马超地位同列，关羽获悉黄忠地位之后，《三国志》记载是愤愤的说：“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

《三国志》记载黄忠是“老兵”，《三国演义》描述为“年近六旬”，两者呼应，于是白发老将黄忠深入人心，继战国廉颇之后中国又出一名弥坚老将。

但黄忠真是老将吗？尽管正史上没有给出黄忠年龄，但透过史书记载的蛛丝马迹，却可以看出黄忠绝非老将，跟随刘备时大约只是三十岁的年轻人。

01

商周时代，中国用人原则是看血统、看家世，即“王侯将相真有种”的制度。战国初期至今，中国用人制度出现四次大变革：一是魏国的李悝变法，以能力提拔官吏，二是汉朝察举制（举孝廉是其中一种方式），这是建立在秦朝陈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基础上的变革，寒门子弟有了一定机会出头，三是曹操的唯才是举，四是隋唐的科举制度。

《三国演义》中描述黄忠是“年近六旬，却有万夫不当之勇”，《三国志》描述黄忠跟随刘备攻打刘璋时是“忠常先登陷陈，勇毅冠三军”。如果黄忠少时就武力惊人，那么从20岁到50余岁的30多年中，黄忠总会有一些发挥机会，也就至少应该早已名闻荆州。

刘表昏庸，或许不懂重用黄忠，但曹操求贤若渴，史无前例的倡导唯才是举，打下荆州之后，应该不会忽视黄忠这种猛将才对。但实际上曹操并非重视黄忠：

《三国志·关张马黄赵传》：“及曹公克荆州，假行裨将军，仍就故任，统属长沙守韩玄。”

刘表任命黄忠为中郎将，曹操任命黄忠为代理裨将军，官升半级，仍然在长沙郡仕官。曹操眼里的黄忠，大概只是一“无名之辈”，只是出于稳定荆州局势考虑，才给黄忠升了半级，让他做代理裨将军。

如果刘表、曹操都不识货，那么曾在荆州工作很久、一直居心叵测妄图颠覆刘表政权、四处搜刮人才和渴望人才加盟的刘备，总不会又无视“勇冠三军”的老将黄忠吧。但事实是，刘备也没有发现黄忠。

《三国志·关张马黄赵传》：“先主南定诸郡，忠遂委质，随从入蜀。自葭萌受任，还攻刘璋，忠常先登陷陈，勇毅冠三军。益州既定，拜为讨虏将军。”

刘备平定荆州南四郡后，黄忠投靠刘备，之后“忠遂委质，随从入蜀”这句话非常有意思，原来是黄忠以一个普通随从的身份跟随入蜀，没有任何职务。直到攻打葭萌时，黄忠可能有所表现，刘备才正式任命黄忠。

如果黄忠是老人，就有三个地方不符合逻辑：一，刘备人设是仁义，让一老人跟随攻蜀，有些残忍；二，古今中国对待老将，都会给予一定尊重，刘备不可能不给黄忠一点职务；三，“先登（抢先攀登城墙）陷陈，勇毅冠三军”不像老者行为，“先登”之举反而更符合年轻人的特性与体力。

通过曹操与刘备对黄忠的使用，从逻辑上可以推测出黄忠年龄应该不大，更没什么勇武名气，否则不太可能在东汉乱世中被埋没三十余年。

02

关于黄忠绝非老人，还有一条力道不足的旁证。

《三国志》记载：“明年卒，追谥刚侯。子叙，早没，无后。”220年黄忠去世，他儿子黄叙死在他前面，黄忠无后。

初看之下，黄叙早亡，黄忠无后，恰好说明黄忠年纪大了，在黄叙死后无力生子。但再读之后，却又可见不符逻辑之处。

《三国演义》中记载，黄忠临死前说“臣今年七十有五，寿亦足矣”。如果黄忠七十余岁去世，既然黄叙早亡，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黄忠之后为何不再生养儿子？如果在生子无望，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情况下，黄忠为何没有考虑过继家族一个男孩“以承其祀”，继承他的关内侯爵位？

归纳推测一下：黄叙去世之后，黄忠必然考虑再生儿子，基于某种原因，黄忠一直没有生下儿子，但由于黄忠年纪不大，因而暂时没有考虑过继问题，突然一天黄忠急病去世，以至没有来得及考虑过继。

03

蜀汉五虎上将中，关羽年龄应该最大，黄忠年龄可能最小。

正史上只记载马超出生时间，即公元174年，五虎将之其他四人的年龄都不明确。但通过考古与考证，可以大致排出他们的年龄顺序。

清朝康熙年间，山西运城出土出土的关羽“关侯祖墓碑记”，记载关羽妻子为胡氏，生于汉桓帝三年，即公元160年。与此同时，记载中还显示关羽祖父关审，“冲穆好道”，常以《易经》、《春秋》训其子，家学渊源或许是关羽经手执《春秋》的原因。

《三国志》记载：“羽年长数岁，飞兄事之。”《关公年谱》中记载，关羽大刘备一岁，张飞小刘备四岁。因此，张飞应该出生于公元165年。

赵云年龄不太好界定，但根据他的出道时间，却可以大致框定。公元191年，赵云率领本郡义从吏兵投奔公孙瓒，之后跟随公孙瓒四处征讨。208年的长坂坡之战中，赵云在乱军之中救下刘禅，保护甘夫人，显示出赵云年龄应该不会太大。综合这两点，赵云应该出生于170年左右，191年时20岁上下，长坂坡之战时40岁上下。

为何说黄忠年龄可能比马超小，原因有二：一是192年刘表出任荆州牧，之后黄忠被任命为中郎将，随从刘表侄子刘磐驻守长沙，到208年时黄忠职位没有提升，说明黄忠成为中郎将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十年，二是马超只比黄忠晚死两年，却在凉州、汉中、蜀汉三地先后娶妻生子，前两次儿子都被杀，在蜀汉时又生下一子一女，从生育后代角度来看，马超年龄应该比黄忠略大一些。

因此，蜀汉五虎将的年龄排序是：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

既然黄忠年纪轻轻，为何关羽称黄忠为“老兵”呢？道理很简单，“老兵”之“老”，不是年纪大，而是说黄忠当兵太久，一直混迹于基层，一直没什么出息，一直是“兵”，只是在加入蜀汉集团后才骤然爆红。

关羽常读《春秋》，有修养且性格骄傲，不太可能用“老兵”来咒骂一个老人。尊老爱幼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如果关羽骂黄忠年纪大，那就不是性格骄傲问题了，而是个人品行修养问题了。

参考资料：《三国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