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玄案:小美妇与二贼子为奸,谋财偿命,却助得韦公子宅第失而复得

明朝南京城内有一韦姓富家子弟,名绍,家中饶有钱粮,并有豪宅一座。平日常与义气好友往来,凡有求于他之人,定解囊相助。

这一日,某友前来寻见,身侧一人长相不俗,凤眼剑眉。韦绍出来接着问道:“兄久不来见,今何有闲暇来我处?”

其友与他偶有往来,故而相熟。友道:“实是有求于贤弟。此为我一好友,自苏州前来投奔,奈何寒舍屋小,不能容纳,乞贤弟收留。”韦绍自不推脱,三人寒暄良久,那人暂且于韦家留住。

韦绍虽家有少妻,却喜好风月,隔日便呼三五好友共往烟花处消乐,教韦妻有苦难言。韦妻冯氏,家门小户,与其婚配至今已有三年余,时年不过二十二岁。

却说那苏州来客姓齐名当,乃是一狂生。因在苏州故地与人起了争执,不得已来至此处暂避。韦绍凡事定邀其一并前往,烟柳之地自然同去。

怎知齐当善察言观色,一年间与韦绍出入成双,所有挥霍皆由韦绍承担,将个家私弄得去了大半。

冯氏自嫁至韦家以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日也少不得挥霍。

一日,韦绍受邀外出,当日不得回。齐当早对冯氏垂涎,得机便将浑身财物取来,购得一金钗赠与冯氏,冯氏喜不离手,又见齐当面若冠玉,便与之勾在一处。

又过半载,韦绍所累家资散尽,往来门客日益减少,冯氏便对其恶语相加,道:“你这等挥霍,将个大家败了,虽有个住所,却无余财,你且把我休了去,我再寻别家。”韦绍也知其性,可共享富贵,却不能同患难,遂如其愿,一纸休书递上,二人分了去。

岂知,那冯氏与齐当二人谋划许久,早将其家财移至他处,又从一王姓财主处借得百余两银,就此双双离去,留得韦绍独居大宅内,无有余钱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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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财主是个爱财的魔君,名头还大,手下集数十名弟子为恶,凡借其贷者,银利需以倍还。财主初到南京时,只租一小铺营生,然他有百般昧心取利之法,三年不足,便就将个小本做得遍地都是。

韦绍对那财主之名早有耳闻,却不知早前曾有借钱一说。眼见一年时至,财主取借票前来索银,韦绍只道不知。怎奈财主恶性顿起,扬言要将其告上公堂,还要纳其大宅抵债,韦绍无法,只得推脱时日。

又几日到,财主遣人来催逼,韦绍才说:“我认那银子本是冯氏所借,怎奈如今无有本利还上。若要取我家宅抵债也可,需再予我百两银子做罢。”

来人闻其所言,料知无银得还,只好允了回去对财主说知。财主说道:“我前日曾在他家宅看过,只留空宅一座,怎值得三百两银?”

弟子上前言道:“任他宅第价值几何,与我等无关,主家当此时乘其窘迫,只道取财,要他宅第何用?迫他不得已,自当将豪宅双手奉上,我也消得予他银两。”财主听罢点头称是,又令几人再去索取。

少时又来,将取银之事细述一遍,气得韦绍目睁口呆,却要发话,又闭口不言。良久,韦绍赔个笑面道:“若你等只求取银,我当明日将此宅第变卖,所得之财不止三百两,明日我将借银双手奉上王府可行?”

众人也知此宅不止三百两,却不曾想到韦绍有此一言,只得又说:“相公且待,我等再去与主家说道。宅第落于他人之手,恐不能保全,若留在我家,主家权当自己宅第爱护,他日相公再来赎回,也未尝不可。”如此只得又来对财主说了。

财主忿忿道:“只有我贷于他人,那见又要我送他银子之理?罢了,明日我自当前往,同他签了房书。”韦绍此时只能暗咒,只是无处出豁,短叹长吁也无有奈何。

翌日天色将亮,只听得家门外叫唤,韦绍道:“这魔君如此大早便来讨银。”却也慢慢起身穿衣来见。

财主面心不一,口中满是仁义,只是一副黑心肠。韦绍趁机道:“主家仁厚,可再巡看宅第前后,若不值三百两,我便卖于他人,所得银钱还你罢了。”

财主说道:“相公此言差矣,我本不愿毁屋,又将百两银赠上,你我写下房书便妥。他日相公得势,可再来把宅第赎回。”

韦绍又说:“非我不愿,只是我如今只剩此宅,再去租住不便。后宅有一小间,可筑一墙分裂,我于后门出入,也不教昔日友人贬看。”闻听此言,财主面露难色,本不愿意,又见韦绍来逼,只得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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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冯氏与那齐当携财而走后,回至苏州生活,二人并不做任何营生,一应之物皆是花钱来买。

某日,齐当与冯氏说道:“家中资财只消不涨,长此下去终不是办法。我有一绿林伙伴,终年截道为生,不如我去投他,截些财物回来。”

冯氏并不理会,却道:“你只管赚些银钱来用,做甚营生我不理。”

齐当便请了那绿林汉子到家商议。怎知那汉子见冯氏颇有姿色,便说:“我久做这等营生,你若跟我发财,需允我一件事。”

“兄长能匀我一份,已是千恩,怎敢有不从?兄长直说无妨。”

“我常居僻静处,唯恐不便。你未闻大隐于市么?我若在你家中留住,同吃同住自便,也无需担心意外之事。”

齐当怎能不知其用意,遂说道:“若如此,还当问了夫人意思。”哪知冯氏却说:“三人相互照料也算便利,我只管分利,你二人之事,我不问,如此则可放心。”自此之后,齐当便跟那汉子做起了截道营生。

直到一日夜深时,一老一少自苏州返回南京,因算计时辰失误,竟落入了齐当设下的陷阱。这二位自知无法逃脱,便将随身财物奉上,换得平安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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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道那一老一少来历?那便是南京财主家奴,受令前往索银。待这二人归来,将历经之事悉数道与财主听罢,财主顿然火气。本欲报于官家,但财主唯报仇心切,执意带人亲往讨要。

少日,财主探得那齐当躲处,于道中设下陷阱等他二人落网。直至夜深时,这二人方由此过,果不然,跌落至陷阱当中。

财主出言:“你二贼好大胆,他日竟敢截我家奴?看我今日不将你二人送去地殿。”说罢,挥手令左右拉出便打,直打得二人讨饶。

那绿林汉子叫道:“主家饶命,我当将如数家财赠上。”齐当亦附和。

财主道:“你这等蟊贼有得多少银钱?与我拿来且看。”而后遣两位弟子随行前去,齐当被滞留原地等候。

这绿林活泛,直领他两位弟子兜转,因道路不熟,又加夜深天黑,三二条道便被甩了不见。那汉子抄道回至齐当家中,谓冯氏道:“今夜栽了,齐当定然性命难保,你快些收拾,与我往他处躲藏去。”

那两个弟子左右寻不得绿林汉子,原路返至财主处回报,财主闻之暴跳,怒指齐当骂道:“二贼诓我,你今日只消抵命还罢。”

齐当跪地猛叩,道:“我实不知他这等狡诈,我可带主家去寻他住处。”

财主疑惑,弟子又说:“主家不必多虑,此等匪类能有几人为伍,行此诡业尚不敢告知官家,我等随他去了,多少回些失银来。”如此,齐当被绑了个结实,领财主众人回了住处。

齐当近前踢门,久不见开,侧身猛撞,门左右分启,众人随其入内。哪里还有人影,只是坑他齐当,那绿林汉子携冯氏早已逃之夭夭,不见了踪迹。齐当复跪道:“这奸夫妇携我银财逃了去,主家可留我性命,我当牛马相报。”

弟子又说:“我家损银无数,不如留他狗命,回去日夜鞭其做工,也当还债。”财主点头称是,就此束其一道回了南京。

怎奈事有变故,齐当每日受人欺打,日夜做工,只半月光景,竟死在院内。

财主知晓后咒骂弟子不善看管,如今出此人命,又当如何?弟子无言,财主只好令他将尸首拖出埋下,切不可对外人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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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韦绍自将宅第兑于财主后,心下好不懊恨,整日废寝忘餐,却又咬牙切齿道:“这魔君谋我宅第,冯氏及奸夫谋我家财。如此深仇,我若得志,他日必当加倍报还!”

自此,韦绍遍访昔日好友,寻了些赚钱妙道,加之祖上遗下多件古件拿去变卖,仅半载之余便凑得二百余两银钱。

某日,韦绍着人请过旧友去说,要兑还宅第。怎知那财主却是得了便宜的,如何肯便与他赎?推说:“当初与我宅第时,多处败落,而今我又添造房屋,修得锦簇。当真要赎,找足三百两银子,便予了你去。”

友人将此话回复了。韦绍道:“既是恁地,我当亲去一看。”便来前院问说:“主家在么?”

只见一个小娘说道:“财主少来,我内眷在里面,官人还是莫要进来罢。”

韦绍左右环顾后道:“我略在外边踏看,不妨。”

小娘放他二人进去看了一遭,却见本是这些旧屋,不过少添了几块砖瓦罢了。

原是那财主养了妾室在此,只留了两名弟子看护。那财主家中夫人悍狠,妾室不敢照面,故而暂且安置于此处。

韦绍见她乃一小妇,自客气还礼,不予她争辩。回来后,对友人道:“那居内一无所增,如何却要我找银子?岂非欺我软弱?今日当还上二百二十两银与他作弄,再无余钱。”

友人又去劝说,财主只得权且收了,却只不说出屋日期。

过了几日,韦绍又着人去催,财主却道:“他尚且少了我八十两银,若不找了那修理银子,我决不搬出。”反复催了几次,皆是如此推托。

韦绍愤恨之极,道:“这厮恁般恃强!若与他经官动府,怕是理上说不过。当初呕了他的气,未曾泄得,他今日又来欺负,此恨如何消得!”

时日一转,又是半月,韦绍踱步小院,偶然闻得一股恶臭扑鼻,左右看了又看,只不见那恶臭来处。着了一把高梯登上墙头观看,恶臭更甚,韦绍又转身来至前院叫门。那小娘闻声出来接着,问道:“官人何事求见?主家不在此间。”

韦绍道:“我非寻他问话,只是今日见恶臭游走遍院,特来查看。”

小娘说道:“奴家也有所闻,却不知那气味何来。然今日弟子不在,只我一人留住,恐有不便。”

韦绍又说:“你可站于门首处,大门张开,我自进内查看,倘若见了异类尸首,染上疫病怎行?”小娘闻之有理,听信其言,立于门首处等候。

待他转至角落处,只见那土地处蠕动异常,近前再看,只教韦绍吃了一惊。乃是一个死尸手臂在外,其上满是蛆虫,把个韦绍呕得不行。须臾间,默然自语道:“有计了!有计了!”

韦绍由内跑出,不与实情告知小娘,自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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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财主来此,韦绍携友人又来索宅。财主道:“你这番来索,凑得了八十两银予我么?”

韦绍回说:“我只闻得院内恶臭,小院临近夜不能寐,况小娘子在此也不安生,主家可与我翻看院落,寻一寻那恶臭来处。”

财主咩笑道:“既是如此,我当陪着,你我生意不碍颜面。”

众人拥着来至后院角落处一看,乃见一手臂腐在地上,蛆虫满布。众人见了无不呕吐,财主惊得不能言语。韦绍佯作惊呼道:“这乃一人手臂,恶臭由此而来。莫不是主家谋人性命,将尸首埋在了此处?”

财主扢搭搭地抖着,道:“委实我不曾谋害人命。”

韦绍大发雷霆,嚷道:“人命关天,我既见得此尸,当报于官家知道!”说着便退,欲起身前往官衙处报案。财主拦住了道:“我的爷,且慢慢商量,如今凭相公怎地处分,饶我到官罢!”

韦绍道:“当初图我产业,不肯找我银子!今日又来找价!恁般强横,今日却饶不得你!”

财主忙道:“我的爷,是我不是。情愿出屋还相公。”言讫,令人将房书取了来,双手递上道:“相公毋须找价与我,宅第还上,万望勿要张扬。”

韦绍虽出了二百二十两银,怎那一口恶气,方才消得。韦绍又说:“既复得宅第,还请财主把这死尸处了去。”财主诺了。

您道这死尸乃何人?正是那贼子齐当尸首。他日请了弟子埋出,怎奈弟子为浊他宅第风气,故而葬在了此处。

岂不闻人命关天?财主虽贵,县尹足见清明,这等消息瞒不过官家。数日后,理得案清。那齐当罪责难赦免,但因命丧财主家中,故此请了财主捐银三百两了事。

韦绍自此恢复了宅第,尽心营生,竟又成一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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