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数字的迷惑,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
《哪个数字吉利》
作者:韩小蕙
“18层”到底吉利不吉利?
不久前听说了这么一件事:沈阳市的某些小区,其高层建筑均没有18层,或者说凡18层都用17A或17+表述。惊问为何?答曰:“地狱才有18层,故沈阳人忌讳。”喔咦?不禁使我对数字产生了一些联想。
目下我居住的楼层恰巧为17层,是房属于尚实行住房分配制度时期的福利房。在北京,6层、16层,8层、18层,均属于“吉利楼层”,因此,我头顶上的18层,我脚底下的16层,均是被两个财大气粗单位拿下的,似我这种没去“活动”的单位是想也甭想。
这就产生歧义了不是——北京和沈阳,对18层的理解,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有全国人民都知道的,广东、香港那边的人,最忌讳4、14、40等,他们认为这跟“死”扯到了一起,所以避之如同厉鬼。
我曾见过广东开发商盖的高楼,没有4层、14层和40层,电梯都是直接跳过去的;前几年曾在北京大火了一阵子的某哈哈大酒店内,也没有4这个数字,但凡4都称8,比如401径称801,404称808,干脆取消了4的店籍,也真够可以的;更奇葩的是北京的汽车限号日,凡限4的日子,车流量都比其他日子要大很多,因为尾号4的车少呀。
连带倒霉的是3和7,据说谐音“惨”和“凄”,故人众也竭力避之、躲之。
过去我亲历某一单位的总机号后四位为“7733”,鉴于该单位老是搞不上去,思来想去,老总决定去去“凄凄惨惨”的晦气,遂花3000元改了号。
这事说来也不算过分,君不见各地的高档饭店、国际大公司什么的,其总机号码基本上都是花大钱买的吉利数字,越是掌握了6666、8888、9999等,越显高大上,越拔份!
只有两个数字吉利?
众所周知,现在全世界通用的0-9的数字,是古印度数学家们发明的。
我敢说,当年古印度数学家们,即使死过一千次活过一万次,也决然想象不到,今天会有人把他们发明的这10个好写好记好学的宝贝数字,演绎出了无限丰富的含意、寓意、引申义,甚至还有相互对立的深意:
比如48,有股民兴高采烈地解释为“死发”,即必发大财之意;但也有股民心惊肉跳,觉得大难就要临头了,因为这谐音是“死吧”。
又比如“2”也很走背运,因为与“二百五”、“二杆(音读去声)子”的“2”做了勾连,其引申义即是“傻瓜”了。
这么说,连“1”也有了危险性,“1”本来是头大的意思,“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事都从“1”起头。“1”是全国劳模,是领军者,是舵手。可谁想树大招风,水满则溢,老子天下第一,一以当十,一山不能容二虎,就走向反面了,许多人许多事就都不敢争第一了,“1”也就有了忌讳。
即使“0”也不好,“0”虽然在做高级助理时风光无限,可以把前面的数字膨胀得无限大,可是当它只剩下自己时,就犹如卸了妆的戏子,立即变成了什么也不是的一个凡人,世界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
那么,1不行,2不行,3、4和7都不好,8也不好,0还不行,这10个数字已被灭了7个,只剩下5,6和9了。
“5”除了在老师手下能用红颜色显示一下光彩之外,其余场合则都讷讷不能言,畏畏缩缩,亦是比较平庸的。
唯其6和9是人见人爱的珍宝,“6”据说是最主吉祥的,比如“六六大顺”;“9”更是从皇家到平民百姓都竭力追求的,皇家动不动就是“九五之尊”,平民们则爱说“9为大”,佛家更称天上的第九重天是最高的圣殿所在。
外国人也有数字迷信
当然,也别光说咱中国人有数字迷信——外国人也有呀。
都知道西方世界国家、特别是基督教徒们特别讨厌和忌讳“13”,比如在荷兰,一般没有13号楼和13号门牌,而以12A标识(这一点终于让人找到沈阳17A的模本了);英国和法国的剧院里没有13排和13座;很多国外的飞机上也没有13排座位,楼层亦无13层……甚至,人们在生活中忌讳一切“13”的出现,比如13号尽量不出游,13人不同桌就餐,绝不上13道菜,等等。
不过西方的忌讳“13”,也有着深刻的文化背景,比较集中的有两说:
一是源于古希腊神话,在天国举行的宴会上有12位天神出席,突然闯进来烦恼与吵闹之神洛基,他让黑暗之神霍特用带有槲寄生尖端的箭射击快乐喜悦之神帕尔特,致使帕尔特死去,整个地球都陷入了黑暗和哀伤之中。
第二种说法最为普遍,基本上为大众所知,即耶稣受难前与12门徒共进最后的晚餐,其中第13人就是犹大,他以30块银元把耶稣出卖给犹太教当局;而那天又恰好是13号,“13”给耶稣带来了苦难和不幸,从此“13”被认为是不幸的象征,也成为“背叛”和“出卖”的同义词。
最后,再披露我的一个私人发现:人对数字的迷惑,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
少年不识愁滋味,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年我16岁进工厂当青工时,保密工厂的代号为774,懵懵懂懂的我,一点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庆幸逃过了上山下乡一劫。现在要是再让我进这么一家单位就职,那思前想后的顾虑可能就多了。
本文摘自《幸福(悦读)》2015年08期
作者简介
韩小蕙
1954年生,1982年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1973年开始发表作品,199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目前为光明日报社《文荟》副刊主编、北京市东城区作协主席。曾发表作品《读人记》《协和大院》等。
编辑 | 巴巴罗萨
主编 | 魏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