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我们结伴而行
名 字
在深黑阴雨的夜晚想起一些名字
以及和它们相关的一些细节
温暖的,明亮的,散发着光芒
仿佛窗外提前到来的晴朗的黎明
这么多安插在生命中的神秘汉字符
总会将记忆引入深不可测的境地
像突然俯冲而来的飞鸟,洞穿心事
告诫我铭记那些久远的恩情
有一些却怎么也甩不掉,像身上的
伤疤,宿命般的紧紧跟随,不断暗示
曾经的屈辱、怨恨、悲伤与疼痛
逃不掉的名字,是嵌入命运的钉子
最难过的是,我们的名字被人叫着
念着,转眼之间,就被刻在了
墓碑的上面
同学会
小学同学聚会,大家情绪很高
无非是,头上染霜的痛诉岁月的无情
事业有成的炫耀腰缠的万贯和赘肉
杯盘交错,啤酒干掉了几大件
有人突然提起了死去的同学蒋浩波
在家乡小镇做邮递员的蒋浩波,十年前
骑摩托车送邮件的路上,被一场车祸
提前将自己寄给了天堂
其实,再怎么样,我们都比他幸运
卫东的一句话,让大家舒展了
陡然紧绷的笑脸
可是,日后,我们在天堂里再一次相聚
蒋浩波这家伙,就成了最年轻的一个
王美丽话音刚落,同学会又陷入了
长时间巨大的沉默
婚 事
简短的几挂鞭炮声,宣布了
松木组张跛子和王瞎婆的婚事
一个摇晃的世界与另一个漆黑的
世界,在村民的笑语喧哗中
像两块半弧形的阴阳卦
天衣无缝地,重合在一起
从此,苍茫的暮色里,我看见
张跛子与王瞎婆,总是结伴而行
手拉着手,生死相依一般,艰难地
行走在田埂、塘头、山坡与菜地
他们成了全村唯一一对,几十年来
没有红过脸吵过架的,好夫妻
分身术
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把月光隔成了
两部分,一部分洒在村人的墓地
一部分落在废弃的老屋
同样的,荒凉
爷爷从这条小路一次次走进老屋
几年前,又沿着这条路走进了墓地
如同,从一种虚无走进了另一种虚无
站在小路上,恍惚间,爷爷分身有术
在路的两边打坐、抽烟,轻声地
叫出我的小名,我惊喜、慌张、茫然
不知道该答复哪一个
刹那间,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墓地与老屋,月光清冷,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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