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失去和空缺之前，请努力爱

在失去和空缺之前

作者    宁朝华

这十几年来必经的一条大道，两旁栽满了树，枝干粗大，在路上投射出一片浓密的树荫，每一天通过的时候，多少有一些惬意。可是，忽然有一天，几台道路维护的车辆载来巨型的电锯，只几天的工夫，两旁的树就一棵接一棵地被腰斩了，留下一小截树根在烈日下无声地呻吟，也空出了一大片灰白而单调的天空来。

这两列树长成今天的模样，大约都花了几十年的光阴，猝然而至的砍伐让它们生命的歌瞬时终止，我知道，在我的有生之年，这条大路的两旁恐怕再也难以重现如此枝繁叶茂的景象，那枝叶编织出来的绿荫大概也只能用来怀念了。或许，这也算是我生命中一个不大不小，却又悲喜难言的永远的失去和空缺吧。

其实，仔细一想，你会发现许多事物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去不返，曾经在耳畔唱响的那么多美丽的童谣，我们已经忘掉了所有的歌词；那一个曾被我们视若珍宝写满了离别赠言的纪念册，早已不知道尘封在那一个角落；曾经，我们能够背出来他（她）在回信里写给自己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标点的位置，而如今，已经忘记了写信的那一个人……

这些失去似乎都在不经意之间到来，空缺也显得自然而然，但回望的时候，依然会有淡淡的忧伤，尽管，我们曾非常真实地拥有过。

怕就怕，有些人，你呆在他（她）赐予给自己的温暖里好多年，却从没有认真地想过回赠给他（她）什么，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爱字，你就将他（她）永远地失去，留给生命一份永恒的空缺里，充溢的只有无尽的悲哀和悔恨。

记得几年前因为一些琐事和母亲拌了几句嘴，当时的我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对着母亲大声责备和埋怨，在场的父亲和弟弟都对我暴烈失态的样子表示沉默，或许，他们知道我一直以来的坏脾气，不愿意和我斤斤计较。

明表哥，也就是二姨的大儿子，后来和我聊起了这件事时，指出了我极其错误的表现，他跟我说过的一句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每每想起，如芒在背，油然而生的自责就像一颗刺，让我不安和疼痛。他说：至少，你还可以对着一个人叫一声“妈”，可是，我已经不能了！

跟着姨父生活在偏远乡村的二姨，勤劳、善良、朴实，而且通情达理，在我印象中，她从来没有和谁红过脸。姨父担任过十几年的村支书，为村里的事务常年地忙，家里的大部分农活都是二姨一肩挑着，二姨从来没有向别人抱怨和诉苦过，田埂地头常常和他人有说有笑。姨父回到家里，桌上总会摆放着一壶新沏好的茶，屋里收拾得整洁亮堂。在我看来，只要有二姨在的地方，就会有笑声，有温暖，她像一缕阳光，驱散了弥漫在艰苦日子里的层层阴云。

明表哥一直在外求学，毕业后就去了南方打拼，后来在回忆母亲的时候，明表哥说：在外的那些年，我只想着怎么挣钱让自己出人头地，从没有想过，我的母亲她有多么好，过得有多么苦，早知道她那么早离开，我一定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是的，我的二姨，在2010年，被一次意外的车祸夺走了年仅五十几岁的生命，她走得那么突然，没有向任何一个亲人道过一声别。

我怎么能忘记，在我上高中的那几年，正是家境最糟糕的时候，每一次去二姨家，她都会想方设法地对我好，每当离开的时候，二姨总是沿着她家门前的那一条石板路，将我送出很远很远，在就要分别的路口，她常常会掏出一些钱来，飞快地放进我的裤袋里，还笑着说：好好读书哦，长大了你再对姨娘好吧。在她的眼睛和言语里，我读到了和我母亲一模一样的爱。

可是，如今的我和表哥一样，又哪里还有机会再对她好呢？在她的有生之年，我们都曾错误地以为，时间还那么多，一切都不会晚。

短短的一生，我们很难等到一棵树为自己长成苍天之木，也不能让时光的手将我们带回到逝去的美好中去，更不能让逝去的人重新站在我们的面前，等着我们大声说出心中的爱。

所以，从每一朵花每一片叶每一棵树开始，从每一天让内心美好安宁的分分秒秒开始，从自己的母亲开始，在失去和空缺之前，请努力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