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

夏至日臻熱,人心時思涼。

而凉不是風扇,不是空調;因为那不是自然风,那风扇里扇出的风也是热的,空调虽可至冷,但不是清风徐来,有時冷得讓人發愣。

我不喜歡呆在家裏。想象中,兒時每逢炎暑热天,都到泉塘楊柳樹下,茵茵生風,那是怎樣的凉快、舒服啊!

那是一口十幾畝的很大的泉塘呀!

炎份來了,四圍熱了,而那裡陰涼。如茵楊柳,接天荷花、嬉戲游魚,尤其是那取之不盡,用之不歇地底下時時冒出泡兒的泉水。

我喜歡一邊賞荷,一邊釣魚。  有時溫一卷書,在涼風習習中唱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一字一頓、一頓一字、抑揚頓唑、如醉如癡,那裏還有酷暑難耐的感覺啊!

記得兒時,常在泉塘中游泳、採蓮、摸魚。有時喝了,掬一掌清泉,那是多麼甘甜味美啊!

那時母親的廚房,沏茶、做飯、洗菜,一切生活用水,都是泉水的。那時從外面一根接一根竹筒,就有“叮咚!叮咚!” 源源不斷的甘泉從山那邊流進來。

上小學時,是沿着一條小溪、一條小河,一路走,溪裏河中流的都是清清的泉水,游魚細石,看得清清楚楚的。還一路可以遇上泉眼,好像泉水陪我上學,你說走在那樣的求學路上,那裏有不心曠神怡的。只覺得四季花香,其樂無窮。走過山崗,山崗的野花開了,走過田野,田野的稻穀香了;走過果園,果園的橘子黃了。

這讓我到底想起兒時上學路上又蹦又跳,愛唱的《泉水叮咚響》那首歌來: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響

跳下了山崗

走過了草地

來到我身旁

泉水呀泉水

你到哪里 你到哪里去

唱著歌兒彈著那琴弦流向遠方

請你帶上我的一顆心

繞過高山一起到海洋

泉水呀泉水 你可記得他

在你身邊是我送他參軍去海疆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響

跳下了山崗

走過了草地

來到我身旁

泉水呀泉水

你到哪里 你到哪里去

唱著歌兒彈著琴弦流向遠方

請你告訴我的心上人

不要想我也不要想家鄉

只要他聽到這泉水叮咚響

這就是我願他時刻緊握手中槍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響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流向遠方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響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流向遠方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響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流向遠方

那優美的旋律仿佛正是那叮咚泉水歡快流淌的節奏,旋律回蕩之處也正如泉水淌過的地方一樣從容愜    意,歌唱泉水的歌聲與叮咚泉水的吟唱交織成一曲美妙動人的旋律,一同流向遠方。 那是多么美好的理想----參軍保衛海疆。

我不知道那一汪汪的泉水那裏去了?家鄉一口泉塘的汩汩的泉水那裏去了?

但而今,不但山那邊的溪泉斷了,連藕塘已乾涸了,更不見蓮花,連一片荷葉也不見了,究其原因,是因爲附近挖煤,泉眼掉下去了。

我懷念泉塘,可泉塘不再,再也沒有泉水冒出來了。那是冬暖夏涼的汩汩流泉啊!

我惆帳起來,人啊!在向自然多度索取時,怎麼不想想,愚昧的掠夺,那是怎样的萬劫不復?  不要以為水無憂患,天上能掉下來,地裏可冒出來,像泉水,一天天在減少!

無獨有偶,昆明盤江源的青龍潭已斷流無水,濟南趵突泉已經停湧, 黑虎泉仨獸頭8年首次斷流。無獨泉水,其它可用水,據說中國今年的可用水量還不及去年的一半多。 內蒙古地下水位下降了一米多,亞洲第一濕地已經乾枯, 再這樣下去我們的草原將變成沙漠,陆地的饮用水将越来越少了。

我知道人類有足夠的聰明獲得水,天上沒有下雨,泉水下掉了,河塘断流乾枯了,往深处钻,深处抽,抽越来越深的地下水!

於是刷牙、洗手、洗碗,洗菜、洗澡、种地、作田、工業用水时,不注意节约用水,甚至浪费水!

也許這樣下去,不但泉水越來越少了,就連地表水也會越來越少了,直到最後,总有一天,地球上只剩的最後一滴水(眼淚)!

我的憂患不是杞人憂天,眼前周圍的幾百畝水田,由於失去了那口汩汩流泉,其它塘壩等水利设施也年久失修,變得長滿藁草,遍地荒涼!  好在多數鄉下人到城裡謀生去了,但我親見那些缺少文化,缺少一技之長的鄉下年輕人,擠在城市地下室裏生活是一個什麼樣子。

天之貴,在於風調雨順;天之貴,在於守拙不移。 可民风难再古,幾千年來鄉下人古樸,走得是一條笨路,“耕讀爲本”啊!

這個世界變化太快了!短短的幾十年,不少農村也被 工業園沾了,不少農民都趨之若鶩都跑到城鎮化的圈子裏去呢?留下年老體弱兒童,撇下’精耕細作”,讓不少的良田築路、建房,甚至讓其荒蕪,不再顧忌“但得方寸地,留與子孫耕”了,不再冬季修水塘堤壩了,不再忌諱地球表面硬化、溼地減少、泉水斷流了。

中國幾千年,一貫種田的人多。種田一般是耕田、播種、插秧、拔草、耘禾、施肥、收割,那是一個很辛苦的过程,可現時耕田前打一次草甘寧(只充許禾生長),打田後撒下種子,然後撒下化肥,不斷打農藥,就是收成了。我真懷疑其它都長不出來,獨能长出稻米?然而這是聰明人想出的科技,減了苦力,也有了收穫。但即使這樣輕鬆能夠獲得收入的,還是讓田撂荒了。現時鄉下人連蔬菜也不種了,有錢,上超市賣去,不知道那大棚蔬菜在设计的温度里是怎樣用化肥、農藥灌出來的。又是怎樣的一種口味?

看世界,科技多了,聰明人多,抄近路、投機取巧成名的也多,原生態少了,但見堤垮了,高樓塌了,錢貶值了,人病了,才反思:“機關算盡太聰明”抄的一條“好逸惡勞”向大自然无节制索取的近路;不知道還是農家肥料辛辛苦苦作出來的五穀雜糧、蔬菜真正對身體有益,這時我才想起鄰居老王,他不差錢,八十多無恙,還鋤園種菜,自己種些雜糧,仍然不棄勤勞,他堅持走的是一條古樸、吃苦耐勞的笨路,他才是一個最有遠見的人。所蟄居的鄉間,老人頓足:這是自古歷來很少的現象。 水利失修,良田荒蕪,這絕非個別現。而政績考核中是否視而不見,不算其列?

我非常懷念,十分痛惜,於是唏噓,有淺言句:

        方圓二三里,滿壠告撂荒。

        若問爲何故? 應答泉塘乾。  

折本來逐末,  棄農好荒唐。

  節物本鄉俗,守拙已變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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