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详解》二十四3、贾芸成功逆袭的秘笈

在二十四回,贾氏家族的一个小人物贾芸出场了。在这之前,没有对他的任何介绍,只知道他是贾氏家族草头辈儿的,并且在秦可卿葬礼的名单上出现过一次。贾芸虽然是贾氏族人,但却是家族中没权力没地位的那种。本回后半部分主要讲的就是贾芸怎么样凭着一己之力,向家族权力中心靠拢,获得凤姐的赏识,并在家族的物质分配方面获得一席之地的事情。

贾芸取得成功的秘笈是什么呢?

一、良好的名声

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贾芸能够成功,首先是因为他良好的名声。在贾芸出场之前,对他没有任何介绍,怎么就知道他有个好名声呢?

书中通过三件事儿说明了贾芸良好的名声和声望。

首先是宝玉对贾芸的态度。贾芸出场时,正遇见要去给贾赦请安的宝玉。

原文:

见过贾母,出至外面,人马俱已齐备。刚欲上马,只见贾琏请安回来了,正下马,二人对面,彼此问了两句话。只见旁边转出一个人来,“请宝叔安”。宝玉看时,只见这人容长脸,长挑身材,年纪只好十八九岁,生得着实斯文清秀,倒也十分面善,只是想不起是那一房的,叫什么名字。贾琏笑道:“你怎么发呆,连他也不认得?他是后廊上住的五嫂子的儿子芸儿。”宝玉笑道:“是了,是了,我怎么就忘了。”因问他母亲好,这会子什么勾当。贾芸指贾琏道:“找二叔说句话。”宝玉笑道:“你倒比先越发出挑了,倒像我的儿子。”贾琏笑道:“好不害臊!人家比你大四五岁呢,就替你作儿子了?”宝玉笑道:“你今年十几岁了?”贾芸道:“十八岁。”

原来这贾芸最伶俐乖觉,听宝玉这样说,便笑道:“俗语说的,‘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孙’。虽然岁数大,山高高不过太阳。只从我父亲没了,这几年也无人照管教导。如若宝叔不嫌侄儿蠢笨,认作儿子,就是我的造化了。”贾琏笑道:“你听见了?认儿子不是好开交的呢。”说着就进去了。宝玉笑道:“明儿你闲了,只管来找我,别和他们鬼鬼祟祟的。这会子我不得闲儿。明儿你到书房里来,和你说天话儿,我带你园里顽耍去。”说着扳鞍上马,众小厮围随往贾赦这边来。

宝玉不认识贾芸,但是却听说过。当知道贾芸是找贾琏研究事儿的,宝玉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宝玉首先表示要认贾芸做儿子,从辈分上说宝玉确实是贾芸的长辈。并且告诉贾芸:你明儿有空了只管来找我,别和他们鬼鬼祟祟的。宝玉这话有两层意思:我看重你,你在贾府就有地位,有地位就会有物质利益。这是宝玉从地位方面帮助贾芸。另外,宝玉可以直接跟凤姐说,让凤姐帮助贾芸,根本不用现在这么鬼鬼祟祟的。宝玉见到贾芸都不认识,为什么一听说是贾芸就这么热心地帮助他?只有一种可能,宝玉听说过贾芸,而且知道贾芸是一个值得帮助值得交往的人。否则以宝玉的脾气,他看不上的,根本不会搭理。贾雨村地位比贾芸高得多,你看宝玉是怎么对待他的。

其次是倪二对贾芸的态度。

倪二是个泼皮,专放重利债,在赌博场吃闲钱,专管打降吃酒。被贾芸撞了一下,也没看是谁就要打。当倪二知道是贾芸时,连忙说道:“原来是贾二爷,我该死,我该死。这会子往那里去?”

这样一个泼皮,称呼贾芸为贾二爷,并且为自己的鲁莽道歉,称自己该死。倪二这么客气是因为贾芸和倪二是近邻,但是不至于说自己该死。所以他对贾芸尊敬不仅仅是因为邻居的关系。有人说也可能因为贾芸是贾氏家族的人,有地位,所以倪二才这么客气。你看看贾芸的亲舅舅卜世仁对待贾芸的态度,再看看贾芸在贾府书房里小厮们和茗烟对待贾芸的态度就知道贾芸有没有地位了。

当倪二知道贾芸在他舅舅卜世仁家的事情后,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的银子借给贾芸,并且一分利息也不收。一个放高利贷的泼皮,把银子借给贾芸,不是图利,而是要与贾芸相结交。贾芸此时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倪二却想与他相结交,为啥?肯定是贾芸有让倪二佩服的地方。书中说:

倪二虽然是泼皮无赖,却因人而使,颇颇的有义侠之名。

这句话就说明了倪二的特点,他不是对谁都泼皮无赖。对于义侠之人,他也以义侠之道相待。所以,通过倪二对贾芸的态度,说明了贾芸也是个义侠之人。

再次,小红对贾芸的态度。贾芸在外书房里等宝玉:

正是烦闷,只听门前娇声嫩语地叫了一声“哥哥”。贾芸往外瞧时,看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生得倒也细巧干净。那丫头见了贾芸,便抽身躲了过去。恰值焙茗走来,见那丫头在门前,便说道:“好,好,正抓不着个信儿。”贾芸见了焙茗,也就赶了出来,问怎么样。焙茗道:“等了这一日,也没个人儿过来。这就是宝二爷房里的。好姑娘,你进去带个信儿,就说廊上的二爷来了。” 那丫头听说,方知是本家的爷们,便不似先前那等回避,下死眼把贾芸钉了两眼。听那贾芸说道:“什么是廊上廊下的,你只说是芸儿就是了。”半晌,那丫头冷笑了一笑:“依我说,二爷竟请回家去,有什么话明儿再来。今儿晚上得空儿我回了他。”焙茗道:“这是怎么说?”那丫头道:“他今儿也没睡中觉,自然吃的晚饭早。晚上他又不下来。难道只是耍的二爷在这里等着挨饿不成!不如家去,明儿来是正经。便是回来有人带信,那都是不中用的。他不过口里应着,他倒给带呢!”贾芸听这丫头说话简便俏丽,待要问他的名字,因是宝玉房里的,又不便问,只得说道:“这话倒是,我明儿再来。”说着便往外走。焙茗道:“我倒茶去,二爷吃了茶再去。”贾芸一面走,一面回头说:“不吃茶,我还有事呢。”口里说话,眼睛瞧那丫头还站在那里呢。

当小红见到贾芸时,第一反应是躲起来,说明她与贾芸是不认识的。当她听说是贾芸时,便不再回避,而是下死眼把贾芸盯了两眼。这个动作说明她虽不认识贾芸,但是知道贾芸这个人,不仅仅知道,而且印象还很深。那么她对贾芸的印象好不好呢?你看她说的一番话就明白了。她告诉贾芸:别在这里傻等了,你明天来,今天晚上我帮你告诉宝玉。别信别人的话,他们(茗烟等人)都是忽悠你呢。小红不认识贾芸,第一次见面就非常仔细地打量他并愿意主动帮他,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早就听说过贾芸,并且对他有很好的印象。后面小红很快爱上了贾芸,小红也不是一般人,她能看上贾芸,说明贾芸肯定是一个具有良好的口碑的人。

二、能忍

首先,贾芸对瞧不起自己的人,能平静面对。

他跟舅舅借钱时,舅舅和舅妈对他的态度充满了不屑和嫌弃。当他来到外书房时,宝玉的小厮们对他这个爷也是置之不理,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直接就都躲了。面对这种情况贾芸都能泰然处之。

在舅舅那被气得够呛,回家后担心母亲生气,自己在舅舅卜世仁那受气的事便只字不提,又体现了他的孝顺和懂事。

贾芸送香料给凤姐,凤姐明知贾芸送礼的目的,但是却没有马上承诺贾芸任何事情。因为凤姐担心,收到东西马上就承诺贾芸事情,会让人觉得自己眼皮子浅,好像没见过东西似的。面对凤姐的态度,贾芸没有进一步说明来意,而是选择了等待。

贾芸的忍耐最终给他带来了好运。

三、口才

原文:

正说着,只见一群人簇着凤姐出来了。贾芸深知凤姐是喜奉承尚排场的,忙把手逼着,恭恭敬敬抢上来请安。凤姐连正眼也不看,仍往前走着,只问他母亲好,“怎么不来我们这里逛逛?”贾芸道:“只是身上不大好,倒时常记挂着婶子,要来瞧瞧,又不能来。”凤姐笑道:“可是会撒谎,不是我提起他来,你就不说他想我了。”贾芸笑道:“侄儿不怕雷打了,就敢在长辈前撒谎。昨儿晚上还提起婶子来,说婶子身子生的单弱,事情又多,亏婶子好大精神,竟料理的周周全全,要是差一点儿的,早累的不知怎么样呢。”

凤姐听了满脸是笑,不由地便止了步,问道:“怎么好好的你娘儿们在背地里嚼起我来?”贾芸道:“有个原故,只因我有个朋友,家里有几个钱,现开香铺。只因他身上捐着个通判,前儿选了云南不知那一处,连家眷一齐去,把这香铺也不在这里开了。便把帐物攒了一攒,该给人的给人,该贱发的贱发了,像这细贵的货,都分着送与亲朋。他就一共送了我些冰片、麝香。我就和我母亲商量,若要转买,不但卖不出原价来,而且谁家拿这些银子买这个作什么,便是很有钱的大家子,也不过使个几分几钱就挺折腰了,若说送人,也没个人配使这些,倒叫他一文不值半文转卖了。因此我就想起婶子来。往年间我还见婶子大包的银子买这些东西呢,别说今年贵妃宫中,就是这个端阳节下,不用说这些香料自然是比往常加上十倍去的。因此想来想去,只孝顺婶子一个人才合式,方不算遭塌这东西。”一边说,一边将一个锦匣举起来。

贾芸与凤姐的这段对话堪称经典。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也不过如此吧!看得出贾芸应该了解凤姐是个喜听奉承的人,因此他的这段话对了凤姐的脾气,既奉承了凤姐又让人觉得入情入理。凤姐一开始对贾芸是正眼都不看,脚步也不停。渐渐地满脸是笑,停下脚步。最后是心下又是得意又是欢喜。这就是语言的艺术所呈现的效果。

四、心细

当倪二借给贾芸银子后,他马上到银铺去给银子过了一下秤,数量和倪二所说的分毫不差。贾芸开始对倪二有点将信将疑,称过之后随即打消了疑虑。

贾芸最先是找贾璉帮忙,当他知道贾璉不能时,特意嘱咐贾璉不要在凤姐前提起他今日来打听的事。

贾芸在去给凤姐送礼前,先打探贾璉已经出门,然后才进去找凤姐。

从这几件小事儿看,贾芸是一个相当心细之人。注重细节者才能成大事。

五、机灵

当宝玉说贾芸像他的儿子时,贾芸马上意识到宝玉认他做儿子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因此立即就笑道:

“俗语说的,‘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孙’。虽然岁数大,山高高不过太阳。只从我父亲没了,这几年也无人照管教导。如若宝叔不嫌侄儿蠢笨,认作儿子,就是我的造化了。”

这段话不仅反映出贾芸的机灵,也体现了他的口才。

凤姐冷笑道:“你们要拣远路儿走,叫我也难说。早告诉我一声儿,有什么不成的,多大点子事,耽误到这会子。那园子里还要种花,我只想不出一个人来,你早来不早完了。”贾芸笑道:“既这样,婶子明儿就派我罢。”凤姐半晌道:“这个我看着不大好。等明年正月里烟火灯烛那个大宗儿下来,再派你罢。”贾芸道:“好婶子,先把这个派了我吧。果然这个办得好,再派我那个。”凤姐笑道:“你倒会拉长线儿。罢了,要不是你叔叔说,我不管你的事。我也不过吃了饭就过来,你到午错的时候来领银子,后儿就进去种树。”说毕,令人驾起香车,一径去了。

当凤姐假意说栽树的事先不给贾芸,等来年把更大的烟火灯烛采购的事给他时,贾芸马上说:“我先干这个小的,如果办好了,你再把那大活儿也派给我。”凤姐夸他:“你倒会拉长线儿。”凤姐是真心喜欢这个贾芸了,才又给贾芸暗示一个更大的事情。贾芸心领神会,不放弃眼前的,同时也告诉凤姐我会用心做,大的也给我留着。

在贾芸之前,贾芹也在凤姐这找了个差事干。而贾芹的那件差事,是靠母亲求凤姐才得来的。而贾芸是凭着自己的努力,良好的声望和才华,获得凤姐的青睐,在贾府的物质分配中获得了一席之地。两者一比,高下立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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