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分行中的尾词复用技术——格律诗词所没有的一种有趣手法

现代诗的语言技术，在很多方面突破了格律诗词，因而可以实视更丰富的诗意营造。其中，尾词复用技术是一个蛮有趣的技巧。以下面这首诗举例说明（此诗需慢速视读）：

《她》

她那椭圆的酸劲儿，新鲜

得像

玻璃黄

挤碎

的脆响，大大的

眼睛，抛过来

一只

水柠檬

这首诗描写了一位女子吃醋时“酸劲儿”。我们看作者是如何运用尾词复用这一技巧的：

她那椭圆的酸劲儿，新鲜

第一行，通感手法，把女人吃醋的酸劲儿，先通感为视觉中的“椭圆”，再用“新鲜”一词来形容，进一步通感到味觉。“椭圆”、“新鲜”同时给出的暗示是这是一位优美圆润的年轻的姑娘，（恋爱中的？）（第一次吃醋？）

这时候，在“新鲜”一词后分行，使本行成为单独的一句，且本行可以成为自足的一个意思。

她那椭圆的酸劲儿，新鲜

得像

玻璃黄

但到了这里，第一行中作为修饰词的“新鲜”，又变成了被修饰的主词，“玻璃黄”用来修饰“新鲜”：“……新鲜得像玻璃黄”。用一种暖色调“黄”，使“酸劲儿”又做了一次视觉上的通感。首行尾词“新鲜”被复用，既是修饰前面的，又是被后面修饰的。这个效果是由于分行造成的阅读心理停顿产生的。

她那椭圆的酸劲儿，新鲜

得像

玻璃黄

挤碎

的脆响

又是同样手法，“玻璃黄”也被复用……“酸劲儿”又通感到听觉，仿佛是玻璃被挤碎的“脆响”……

她那椭圆的酸劲儿，新鲜

得像

玻璃黄

挤碎

的脆响，大大的

读到这里，文本的意思是酸劲儿象“脆响”的声音一样，大大的！姑娘很生气，事情很严重！“脆响”一词也被复用！

她那椭圆的酸劲儿，新鲜

得像

玻璃黄

挤碎

的脆响，大大的

眼睛

哦，原来“大大的”也被复用了，既用于形容前面的声音，又用于形容后面的眼睛！

她那椭圆的酸劲儿，新鲜

得像

玻璃黄

挤碎

的脆响，大大的

眼睛，抛过来

一只

水柠檬

眼睛这时候已经变成主语，椭圆脸儿的姑娘吃醋了，恨不得把手里的玻璃杯砸向对面的情郎，被气得大大的眼睛抛出又暖又爱又恨的眼神儿，大眼睛抛出的狠蛮眼神儿很饱满，像一个柠檬一样！

是眼神儿像黄柠檬砸过来，还是“纤手剥新橙”的时候一生气直接把手里的柠檬砸过来了呢？

是舍不得用茶几上那只印着黄柠檬图画的玻璃杯砸吧？

又爱又恨，恨不得把玻璃杯砸碎了……可最后是轻轻砸过来一只椭圆的、暖黄的柠檬……

柠檬，是黄色的，椭圆的，酸的，这是最后落住脚的比喻。把一个女孩子吃醋的酸劲儿比喻成一只柠檬，整首小诗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情绪印象的描写。题材很简单，很小，但是因为使用了比较巧妙的通感递进手法和尾词复用的分行技术，使得这首小诗十分有趣。

当然，读这样的诗不能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快，必须放慢速度，一行一行停顿地读，这样趣味儿才会出来。

另外诗里面有两个抽象的意象，一个是“玻璃黄”，玻璃黄也能发出声音 ，一种颜色也能发出声音？

另一个是“水柠檬”……

水柠檬是什么东西？水做的柠檬？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东西？

嗯，这就是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