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冬梅 | 如烟往事（第十九集）

王老二是商都西井子的人，在矿上跟我是邻居。他那年三十二岁，小伙长得挺帅。媳妇名叫小女，性格温柔，长得也挺漂亮。他们只有一个儿子，那年己经五岁了。王老二自己没买骡子，给副矿长家赶骡子了。他也不是买不起，而是嫌麻烦了。给别人赶利索，干活回来还得喂骡子铡草。再说了给副矿长家赶骡子也不少挣钱，因为过磅的每天都能给他多记点几车，每个月还能多做好多杂工，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也跟自己养骡子挣得差不多。

王老二一共弟兄三个，还有个寡妇老妈妈。他的父亲在他十岁时就得病去世了，王老二常跟我们讲他小时侯可没少受罪。哥几个中王老二是最先来左云的，等自己安顿下来就把全家都搬过来了。他大哥王老大四十五岁了，在副矿长家帮人家喂骡子。副矿长家养了十几条骡子了。王老三也给副矿长家赶骡子了。王老三快三十岁了还没娶媳妇了。她的老妈妈快七十岁了，耳不聋、眼不花、身体挺好的。三个儿子都挺孝顺她的。

老人很善良，我这人很笨，啥针线活儿也不会做。我家女儿的棉祆、棉裤、棉腰子都是这个王大娘帮我做的。我心里很过意不去，等我家杀猪时，她们家三个儿子都来帮忙了。我就去请她来吃杀猪菜。可咋叫老人也不来，我只好给她送去了些。

他们兄弟三人数王老二精明了，知大识小的。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受苦人，见了谁都会跟你打个招呼。他也是个热心肠，有一次邻居家小俩口打架了，王老二听到了。忙得只穿了一只鞋，连一大门都来不及走，翻墙就跳过去，把他俩拉开了。把他媳妇逗得笑得直不起腰来。人们都挺喜欢王老二的，都夸他是个好人。王老大窝窝囊囊的，喝完酒一说话没称数了。王老三老实呆板，又没主见还不爱说话。人们都说：“老大和老三加起来也不如一个王老二”。

我记得那是秋天的一个上午，我和小女还有几个女人在她家院里坐着聊天了。矿上的几个领导进来了，他们对小女说：“王老二在井下把腿打伤了，我们带你去医院看看他。小女还唠叨“那个瞎个泡，做啥也急慌忙乱的。我每天安顿他下窑干活时慢点，注意安全，他就是记不住。你看看这得疼多长时间了”。说完小女带上孩子跟他们走了。

人们都挺担心，不知道捏孩王老二伤的重不重。过了一会儿跟王老二一起上班的赵义回来了，他告诉我们：“今天在井下放炮的工人把古巷道炸通了，古巷道里的一氧化碳都被释放出来。一氧化碳无色无味的气体，毒性很强。王老二他们当时正好在那条巷道里拉煤，里边的三个人全都被闷倒了。王老三和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最外边的建平抬到安全的地方了，才听说他二哥王老二也在里头了。他赶紧又和几个人拿衣服捂着嘴冲进去把王老二抬出来，可惜他己经没有呼吸了。

最后三个人被送到医院，王老二他们俩人早已死亡，只剩下建平还活着。建平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刚四十来岁的他就瘫痪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那会儿的人命也不值钱，死个内蒙的给个三到五万、当地的给十来万、四川的才给一万块钱。也不知道是那个王八旦给规定的。因为那会经济还不发达，工厂也很少。人们没文化想干点儿别的也干不了。也没个挣钱的地方，明知危险也还得去。“四块石头夹块肉，今个儿下去明儿个还不一定能活着上来”。这正是那会儿下窑人的真实写照。

失去了心爱的丈夫，小女是痛不欲生，她和儿子以后该去依靠谁了？小女每天躺在家里就知道哭。人常说：“麻绳子就拣那细处断了，绸缎就挑那有花处乱了”王老二就是他们老张家的顶梁柱。他死了，他们家的天就塌了。最后矿上赔偿了小女和王老二妈一大笔钱。因为王老二的人缘也挺好，他们哥三个都侍候副矿长家了，再加上王老二是给他家赶骡子出的事故。所以矿上多给了她们几万块钱，然后派车把王老二的尸体送回了老家。

打发完王老二，家人一直没敢把王老二的死讯告诉他们的老妈妈。怕她岁数大了受不了打击了，所以一直都瞒着她。当她问起王老二时，家人就告诉她：“老二到别的煤矿干活去了”。后来有好心人建议小女嫁给王老三吧！孩子也是亲侄儿，比嫁给外人强，毕竟是一家人。可小女压根就看不上王老三，她收拾值钱的东西带着儿子回商都娘家了。后来听说小女嫁到老家的一个地方了，小女二婚的老公也对她们娘俩不错，日子过得挺好的。

王老二他们出事半年后，矿上的保安队长刘进荣老汉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