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门】公冶长：善辨鸟语，因囚成婿（下）

看来古人的确相信人能懂兽鸟，但是公冶长是从哪里学到这个本领的呢？陈金文在《“公冶长识鸟语”传说浅论》一文中提及这样的传说：“公冶长去田间劳动，或去山上砍柴，遇到一条公蛇和一条母蛇'厮混’，他打伤了母蛇。母蛇向其父亲或其丈夫告状，于是其父亲或其丈夫去找公冶长报仇。恰好公冶长正在向母亲讲述白天发生的事。真相大白，母蛇的父亲或丈夫以为公冶长为其维护了'门风’，决定报答公冶长。于是将蛇珠吐给了公冶长，公冶长吞下蛇珠，遂识鸟语。或曰是母蛇的丈夫向公冶长嘴里吐了一口唾液，或云母蛇的父亲或丈夫杀掉了母蛇，将其熬成了汤，让公冶长喝下，说法种种不一，总之，此后公冶长便识了鸟语。”

这些记载都间接地说明了公冶长有可能真的懂鸟语，然无论其是否真懂，他被冤入狱之事被后世作为名典广泛引用，比如骆宾王在《畴昔篇》中称：“冶长非罪曾缧绁，长孺然灰也经溺。”此上句用的是公冶长入狱之典，下句则为韩安国死灰复燃之典。李白在《上崔相百忧章》中说道：“冶长非罪，尼父无猜。覆盆倘举，应照寒灰。”所用仍是以上两典刘禹锡在《送华阴尉张苕赴邕府使幕》一诗中亦认为公冶长无罪：“公冶本非罪，潘郎一为民。”

虽然《论语》中对公冶长记载仅一条，但因其是孔子女婿的特殊身份，使得他列孔门七十二贤之一。而在唐开元二十七年，公冶长被封为莒伯。北宋真宗大中祥符二年追封其为高密侯，南宋度宗咸淳三年以“高密侯”从祀孔子。明世宗嘉靖九年改封先贤公冶子。

关于公冶长的遗迹，《青州府志》引《博物志》上的所言：“周公冶长墓在城阳姑幕城东南五里，墓极高。”1992年《诸城市志》载：“公冶长墓，位于市境西部的锡山子东南麓，今先进村东北侧。”从史料上得知，公冶长墓因看墓人长期居住于此，渐渐形成了一个村庄，该村名公冶场村，后来该村并入了近贤村。在文革时期，根据谐音改名为先进村。

石牌坊细部

2019年4月下旬，我在山东半岛寻访多日，27日这一天，跟随刘玉林先生前往此地探访公冶长墓。这一带的道路车流不息，有些农用三轮车以横冲直撞来形容都不具夸张色彩，这真可谓生命诚可贵，爽快价更高。总算行驶到了乡间土路，路况虽差，但路面上却安静了起来。前行不远就看到了先进村的指示牌，在村边看到一位放羊人，刘玉林立即下车前往问路，那个场景让我想到了元曲中的《山坡羊》。然刘玉林返回车上时，我从其脸色看，应该是没有打听到具体的地点。于是继续前行，驶上了一个高高的土岗，以我的感觉，此处应当就是锡山子。远远地望过去，山上有些建筑，但建筑风格似乎太过现代，并且土路越走越窄，司机担心继续前行无法掉头，于是决定原路返回，重新到先进村内打问。

墓园全景

也许来的不是时候，村中静悄悄的听不到动静，驱车在村内兜了一大圈，终于在一个挂着红灯笼的门前遇到一位蹲在那里晒太阳的老大爷。向其了解公冶长墓，他告诉了我们确切的地点。按其所指，在村的另一侧找到了公冶长墓。

墓碑

墓园前的道路还在整修中，然后方的小广场已经有了铺装，神道前的石狮子和牌坊看得出制作成的时间也就十年八年，牌坊后面就是公冶长墓。墓前的石碑和香炉也是新作，碑额刻制得太过粗糙，上面刻着“春秋”二字，而石碑则被涂成了黑色，中间大字刻着“始祖先贤高密侯公冶子长暨德配圣门孔孺人之墓”，右侧的小字刻着“公元二零零六年岁次丙戌清明穀旦”，左侧刻着“七十五世孙宪钧七十六世孙庆瑶庆云七十七世孙繁信重修”。

请两位后人于此合影

指出自己的名字

正拍照间，来了两位村民，面色看上去颇为友善，他们问我们三人前来此处何事，刘玉林向其解释说，我们就是来朝拜公冶长。刘又问他本村是否还有公冶长的后人，这两人立即说我们就是啊。如此巧合，让我颇为欣喜，于是立即问他们的大名，其中一位说了几遍我也未能听懂，我看刘玉林也一脸茫然，看来这一带真是十里不同音，于是我灵机一动问他碑前刻的那几个名字是否有他二人，其中年岁大的那位立即走到此碑的背面，他指着第一行的一个名字，我走近细看他指之处有“繁友”二字。原来这位先生名公冶繁友，多立即夸赞了本名之佳。其实想想复姓读来总是让人有种文雅气。

坟丘上的花环

还未完工的小石桥

石碑背面刻着的是“重修墓碑筹备人员名单”，上面刻着上百个名字，我问繁友先生这些人是不是都住在本村，他说本村姓公冶的人很少，名单上的这些人分散在全国各地，他们听闻到要修复公冶长墓地，于是纷纷捐款。但是公冶后人做大生意的少，所以捐款额不是很大，因此墓前的道路和旁边的小石桥还因有资金缺口未曾修建完毕。但繁友说这些事情不着急，慢慢都会修好的，他同时向我讲述了此墓修缮完毕后公冶后人来此举行仪式时的盛况。

山间的彩虹路

在歧路间犹豫

拍照完毕后，我们感谢了公冶繁友先生的告知，而后继续驱车前往城顶山，去那里探访公冶长书院，此书院位于山东省安丘市石埠子镇孟家旺村的城顶山上。前往之路最奇特之处乃是道路中间的隔离线画成了彩虹状，在山间盘旋很少遇到车辆，行驶到高处时，可以看到山下巨大的沟壑，其地质结构颇像陕西所特有的塬。

山顶上的标识

在盘山路上行驶了十几公里后来到了山顶，然山间之路出现了岔道，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行驶，于是决定先往左路探访，而此路的顶头位置就是城顶山的顶峰。在这里看到了公冶长书院风景区的指示牌。

走向炮楼

这个山顶颇为平整，感觉有几亩地大小，上面盖着一些七十年代特有的营房式建筑。于停车处看到了一辆森林消防车，看来这些房屋如今的使用者是森林防火部门。沿着路上的指示牌一路向前走，穿过一片松林，路的顶头位置是一座炮楼。

森林消防车

站在这里探望，完全看不到书院的影子。刘玉林走到前方向下探视，看到半山腰上有不少的游客，他感觉书院就在那里，然而我们站在悬崖边却找不到向下行驶的道路，此时有两个年轻人停车后也走到了这里，于是我立即上前请教，果然书院就在山的下方，但是前行之路太过陡峭，我担心自己滚落下去，于是想起在山顶上遇到的岔道，问那位年轻人是否从另一条路就可以走到公冶长书院门前。然此人告诉我，即使开车沿那条路行驶也无法行驶到书院门前，因为书院处在上下两条道路的中间位置，必须步行才能进入院中。

终于问明了路径

是从这里走下去还是从下面走上来，这令我颇为纠结，年轻人看出了我的犹豫，他贴心地告诉我，从上面往下走不用买门票，但若从下往上走除了买门票外，同样也要爬山。看来无论从上还是从下，都免不了劳累双腿，但刘玉林还是担心我从这里往下走有危险，于是我们一咬牙重新回到了车上，沿着岔路一路下行，而后驶入了一个村子，在村中了解时方知道我们又走过了，再掉头回驶，在一个院落中看到有几人在那里探望，摇下窗打问，对方告诉我们下面有一个停车场。

由此开始登山

找到了停车场，交10元停车费后沿着台阶开始爬山。在入口处看到“山东省中小学生研学实践教育基地”的告示牌，果然登山的人都是一些中小学生。这些石台阶颇为陡峭，走不出多远一段就已气喘嘘嘘，我们歇了两回才走到了购票处。30元一位的票价买了三张，再加上停车费合计100元，这让我想起年轻人的提醒。

望梯兴叹

看到了公冶长国学馆的匾额

买票后继续爬山，一眼望上去，台阶的长度还是望不到头，看来朝拜这位先贤仅靠心诚则灵还不行，必须还要加上腿诚这一条。我们边走边欣赏两侧的风景，以此来分散自己的劳累感，终于进入了山腰间的一块平台，于此首先看到左侧的院落上书“公冶长国学馆”。

笼中之鸟

景致怡人

竟然以四库七阁来命名

我不清楚这是不是我要找的书院，于是进入这个用竹竿围起的院落，里面建造了一排二层楼房，然楼房的甬道全部用纱网包围了起来，走入其中感觉自己是笼中鸟。这里的每间房屋名称竟然都是四库七阁的阁名，见此大感亲切。

正门

讲解

撩起字画来看公冶长

楼房的中间位置乃是入口，前厅无人，悬挂着几幅机裱的字画，而另一侧的影壁墙上摆放着一尊不成比例的关公。登梯来到二楼，看到几个教室内坐满了中学生，想来这就是游学。一位导游模样的人正在用话筒向学生们讲解着什么，看来这不是我要找的书院，于是重新下楼。而此时我注意到那几幅机裱字画的后面还有壁画，于是请刘玉林和司机将两幅画揭起，墙上所绘果然是我来朝拜的公冶长，只是绘画手段太过现代，与我想象的古人有较大差距。

古井

原路走出，在前方的空地上又看到大批的学生，而那两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最为抢眼，学生们都围着那两棵树拍照，我为了画面清静，先去拍附近的景致，在银杏树不远处看到一口古井，旁边的石头上刻着“酩泉”二字。介绍牌上说：“古时青云寺里僧人的生活用井，深逾数丈，四时不竭。”上面并未提到公冶长曾饮过此井之水。

缠绕

学生们陆续散去后，我们来到了两棵大银杏树前，树身上缠满了红绸布，不知寄托着多少学子的期待。树旁立着一块刻石，上面乃是署名李兰生所作的《银杏树赋》，铭牌的另一侧用花岗岩制作出一个像书本打开状的介绍牌，上面用中英文对照的方式刻着介绍文字，而我最为留意“相传是孔子与公冶长夫妇所植，迄今已有2500余年历史”这句话。刘玉林告诉我，当地一直传说这两棵树一棵是孔子手植，另一棵则是公冶长所植。于是我立即上前抚摸这两棵树，以此想沾上一些圣人的灵气。

寺院

在示意图上找到了书院

沿着平台继续向前走，前行50米看到了青云寺的山门，我不清楚公冶长书院是否在此寺之内，于是继续向前走。在此看到了游览示意图，按照上面的标示，书院还在前面，又前行20米，再次看到了登山的台阶。虽然腿已酸疼，但还是努力攀登。

书院即是祠堂

山上的一块小平地上有一个独立的仿古院落，匾额写着“公冶祠”。其门前的草地内有一块刻石，旁边的介绍牌上写着这是古石羊。其介绍文字称：“2004年出土于公治祠后坡，雕刻手法经鉴定为隋唐风格，关于公治长懂鸟语，因失信于鸟而被捉弄险陷囹圄的传说在唐代已经盛行，专家认为此雕塑是古人为警示'诚信’而立。”

简介

走入山门，在侧墙上看到了简介，其第一段称：“公冶祠，位于安邱西南八十里的城顶山中，因昔日公冶长曾在这里读书讲学，故称书院。后来人们为了纪念他，就建造了公冶祠。”如此说来，眼前的这个公冶祠就是俗称的公冶长书院。

进入院中，这里占地约一亩大小，但所修房屋虽是仿古，但却手段颇新，只是正房前的两棵塔松颇为粗壮，每棵树前各有一个石制的碑亭，里面竖立着古碑。刘玉林站在碑亭前细细阅读碑文，而我则忙着拍照。

闻听警告之语，只好站此拍照

我走到正房前，看到公冶长的雕像端坐在那里，刚举起相机就听到一声断喝：“不能拍照！”其声音听上去颇具内力，定神细看，未见人影，我注意到侧厢房的门帘轻轻却了一下，声音应当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于是我立即道歉退出祠堂，而后高声问站在门外拍照可以吗？那个声音未再响起，于是我把这理解为默许。

公冶子长读书处

刘玉林的认真也吸引了我，我来到他正在看的碑前，看到此碑正面刻着“先贤公冶子长读书处”的字样，其他的小字却难以看清楚。但想来这就是明成化知县陈文伟所撰《公冶长书院记》，此碑文上写道：“成化丁酉前二月壬申，因公务往沂水，道经其地，驻马止宿，往寻其迹，至则四壁俱废，一址独存，遂计匠作工役，不日告成，谢君之心为不负矣。”

陈文伟在任安丘县令之前，他的前任已经备好了物料准备重修公冶长祠，然未等其开工就转任了他职，陈文伟在成化十一年接任安丘知县一职后，用这些物料修起了公冶长祠。余外院中的其他几块碑我无暇细看，继续在院内寻找着可拍摄之处。我注意到侧墙上挂着“感恩堂”的招牌，于是沿着侧旁的石梯登上了祠堂的后方。

感恩堂外观

感恩堂内景

这块山间小平地盖着一个不大的房屋，走入其中，是现代化的吊顶，上面挂着许多许愿牌。墙上有感恩堂介绍牌，其中一个段落称：“据说道光十二年（1832）正月，李湘棻到公治祠拜谒公治长，祈求圣贤保佑会试成功，当年四月，顺利中得进士，钦典翰林院庶吉士。为报谢先贤灵应，于祠后建感恩堂，并亲撰《谢先贤文》，刻碑存念，现石碑原迹犹存。”

公冶长像

看来是公冶长的保祐使其考中了进士，而此室内有一尊不大的公冶长雕像，此雕像的外观与下面公冶祠内的基本相像。我注意到这里无人，于是赶紧拍照。祠堂的另一侧房屋挂着第一展室的铭牌，里面悬挂着一些今人写的字画，有一排展板则分明注明是“项目简介”“技艺流程”“传习制度”，其第一个展板上对公冶长有如下介绍：

公冶长（公元前519一470），字子长，春秋时齐国人，另一说为鲁国人，是孔子的学生和女婿，他一生中大多时间是在山东省安丘市境内的城顶山度过的，因此，公冶长的传说在安丘尤为广泛，现为山东省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第一展室

今人书法

传说公治长吃了蛇王相赠的蛇珠后懂了鸟语。又说公冶长归隐山林，与鸟为友，与鸟为伴，逐渐懂得了鸟的习性而懂鸟语。最为经典的传说是鸟戏公治长、雁传讯息破敌兵、蝉哑蛙不鸣传说、雀松、种豆得瓜、搁灯山、跪地取火等。

定力

回到祠堂的前院，刘玉林还在那里欣赏古碑，其做事之认真令我叹服，而他特意给我指出在古碑上的发现。听其讲解后，我对公冶长书院的历史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