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多芬忌日 | 什么杀死了贝多芬？ / 四六文摘

贝多芬盛大的葬礼 © Beethoven-Haus Bonn

虽然我们无法确定

贝多芬的生日是哪天

2020年12月16日，我们一篇名为“今天真的不是贝多芬的生日”的文章引来了一场网络骂战，但好在，文章主角百度百科在压力之下修改了贝多芬的生日，不信你看

在一众热心网友发起讨论之后

贝多芬在百度百科上的生日终于改为：1770年12月16日或17日

欲知这场骂战之惨烈

欢迎点击下方图片进入留言区观战

但

我们可以肯定的是

贝多芬去世于

1827年3月26日

也就是194年前的今天

这个日子不太适合嬉笑怒骂

今天，我们推送一篇严肃的文章

什么，杀死了贝多芬

这篇堪称是“贝多芬病历”的文章

首发在杂志书《今天，听什么贝多芬》

也许你看完

会更加佩服贝多芬

贝多芬墓

一直以来，有关贝多芬个人悲剧生活的讨论不曾中断。在45年的创作生涯中，他完成了722部作品（含未完成作品）。然而讽刺的是，多年来他一直挣扎在一个没有声音的封闭世界中。关于他失聪的讨论一直不绝于耳，却鲜少提及其他疾病。其实，在历史记载与医学记录中的他还遭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健康问题。在这篇文章里，我们将贝多芬置于“手术刀”下进行剖析。

贝多芬受洗于1770年12月17日的德国波恩，其父约翰·范·贝多芬（Johann van Beethoven）于1792年因酗酒去世，其母于1787年死于肺结核，其弟卡斯帕于1815年也死于肺结核，另一个弟弟尼古拉斯·约翰·范·贝多芬（Nikolaus Johann van Beethoven）于1852 年因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而死。在波恩，贝多芬度过了他人生的前22年。他5岁开始哮喘，肺部非常虚弱。此外，他还得过天花，在脸上留下了疤痕。

A B D O M I N A L D I S O R D E R S

腹部疾病

搬到维也纳后，贝多芬即出现腹部不适症状，腹痛和腹泻反复侵扰他。1797年夏天，可能是伤寒导致了他严重的腹泻。1801年，中腹部疼痛反复发作，他时而便秘，时而腹泻。这些肠胃症状通常指向两种诊断——炎症性肠病和肠易激综合征。1812－1820年间，贝多芬多次抱怨其腹泻、脱水、厌食和腹绞痛，绞痛非常严重，以至于他不得不增加酒精摄入量来抵御疼痛。然而，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才发现正是酒精加剧了腹痛和腹泻等疾病的恶化。1821年，贝多芬长期被黄疸、腹痛和呕吐困扰。数月后，黄疸症状才得到缓解。在这个阶段，病毒或酒精性肝炎，以及慢性或复发性胰腺炎都是可能的诊断。

String Quartet No. 15 in A Minor, Op. 132: III. Molto adagio Belcea Quartet - Beethoven: The Complete String Quartets

HEARING AND PSYCHOLOGICAL DIFFICULTIES

听力与心理障碍

关于贝多芬失聪的信息，可在他与好友的书信、相关书籍及验尸报告中一窥端倪。他在28岁时就曾抱怨轻度波动性耳聋（左耳先于右耳）的问题，这跟长期耳鸣有关，后又因高烧而加重。三年后，他仍能掩盖他的失聪，但此后的症状发展愈发失控，他在1801年这么写道：

三年来听力持续恶化……嗡嗡作响，不舍昼夜。对其他职业来说或许还能忍受，但是对我来说这就是致命的……为了让你对我的情况更加了解，我必须告诉你，为了能在剧院里听清演员的声音，我必须将身体前倾靠近乐团；距离稍远时，就很难听到乐器和歌手的高音；如果再远一点儿，就什么都听不到。通常我能听到低声交谈的语调，但听不清交谈的内容，可只要有人大吼大叫，一切又会变得难以忍受。

1814年，贝多芬44岁时，他已经完全失聪，也无法和人交谈。他挣扎地将助听器套在头上，双手得以空出来指挥。1822年，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演出的障碍，便停止了指挥。他的语言能力并未受影响，虽然此时的他高度依赖那个著名的手写对话簿。1824年贝多芬担任《第九交响曲“合唱”》名誉指挥时，独唱之一在表演结束后好心地将贝多芬转向观众，让他可以看见观众的欢呼。严重的失聪，导致他活在恐惧、自尊心缺乏、情绪失调、自我孤立及自我忽视的心理环境中。人们经常看见他没戴帽子，穿着旧外套邋遢地走在路上，行为举止也日渐古怪。他经常发脾气，与医生（通常在专业领域是顶尖的）的关系越来越糟，称他们“笨医生”或“混蛋医生”。同时，严重的持久性头痛、加剧的肠胃问题和风湿病也相继复发。在信件中，他说自己几乎从未摆脱过肠胃问题及风湿病。

III. Adagio molto e cantabile 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 - Beethoven: The 9 Symphonies

失聪对贝多芬的创作造成了极大影响。传记作者倾向于将他的创作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他开始创作到他出现失聪症状时（约1800年），那时他的作品受到海顿和莫扎特的影响；第二阶段是在1800－1815 年间，虽失聪情况日渐严重，但他的著名作品如《“月光”奏鸣曲》，以及第三、四、五、六交响曲都创作于这一时期；第三阶段是从他完全失聪后，疾病的反复发作和神经衰弱折磨着贝多芬，在周遭的世界陷入寂静时，《第九交响曲“合唱”》和《庄严弥撒》，以及众多影响后世的伟大音乐，诞生在一个从未听过这些音乐的人的脑海中。

POSSIBLE CAUSES OF DEAFNESS

可能的失聪原因

复发性中耳炎导致的中耳聋

这应该是最不可能导致贝多芬失聪的原因，因为他没有以下症状：耳朵有液体流出，急性症状，前庭症状，耳朵痛。根据记载，贝多芬在失聪的第一阶段时失去了对高音音符的感知，而中耳聋会对中、高、低音都失去判断能力。验尸报告的结果也不支持这一说法。报告指出，耳鼓没有穿孔，乳突过程中“有明显的空气细胞，内部有高度血管黏膜”。

神经性失聪

贝多芬曾经将他的失聪归咎于意外跌倒的事件，因此有人提出他的失聪源自前庭耳蜗神经受损。他曾经在1815年写道：“我摔了一跤，从那时起我就失聪了，医生说有神经受到了损伤。”然而，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的头部受到重伤。支持此论点的证据有：早期丧失对高音的听觉能力，验尸时又发现其听觉神经萎缩。即便有这些证据，一般还是不认为这是贝多芬失聪的原因。神经性失聪多伴有眩晕和眼球震颤等症状，而贝多芬则没有这些症状。因脑膜炎诱发神经性失聪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中枢神经系统没有异常。脑膜血管梅毒导致失聪也不太可能，尽管特奥多尔·冯·弗里梅尔（Theodor von Frimmel，贝多芬研究专家）等人认为贝多芬患有梅毒，但他们的理论仅立足于他曾经有治疗梅毒的药膏，而这种药膏也可以用来治疗梅毒以外的皮肤病。贝多芬也没有皮疹史。梅毒性感音神经性失聪的特点是失去对高音和低音的感知，这跟贝多芬的情况也不符合。

耳硬化症

这项论点的证据是困扰贝多芬的耳鸣（即便耳鸣在其他类型耳聋中是常见的症状）和加重的失聪状况，但没有证据表明贝多芬有遗传性耳硬化，他也没有耳硬化常见的前庭症状，验尸时也没有发现骨质固定等问题。

其他

柏哲德氏病也被认为是可能的原因，尤其因为贝多芬颅骨穹顶的厚度，但此外就没有其他证据了。美尼尔氏综合征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贝多芬没有头晕和前庭症状。

R H E U M A T I C D I S O R D E R S

风湿病

贝多芬常常将他的风湿病和腹痛联系起来。1804年，严重的发烧和脓肿让他几乎丧失了一根手指，而一年后，他的下颌上又出现了另一个脓肿。1822年，他患了胸痛风，即便在医学史上对这种疾病已有充分记载，却仍没有有关其症状和体征的详细资料。1823年8月至1824年6月间，贝多芬多次提到眼睛痛，这可能是由葡萄膜炎引起的。

String Quartet No. 15 in A Minor, Op. 132: IV. Alla marcia, assai vivace Belcea Quartet - Beethoven: The Complete String Quartets

T H E F I N A L I L L N E S S

最后的疾病

1825年，贝多芬的精神与身体状况持续恶化，出现脓皮病（尤其在脚部）、反复流鼻血和咳血等症状，且黄疸再次复发。1826年11月，他离开维也纳前往乡下创作四重奏作品（Op. 130和Op. 135），但因身体状况不好，不得不在12月2日返回维也纳。抵达后，接踵而至的高热，全身发冷和胸痛令他筋疲力尽。医生检查出脚踝和前肢肿胀、咳嗽、发热、厌食、肝脏肿大，及腹膜发炎的症状，最后确诊为肝衰竭和肺炎。

到了1827年1月，贝多芬的腹部已经满是积水，医生反复使用穿刺术抽水，让他饮酒以减轻剧烈的疼痛并预防谵妄。1827年3月上旬，安德里亚斯·瓦鲁奇（Andreas Wawruch）博士参与了贝多芬的治疗。他发现了呼吸急促、咳血和右侧胸痛等症状，诊断为肺炎，并要求贝多芬卧床休息。一周后，他又记录了腹泻、黄疸、呕吐、腹部及踝关节肿胀、无尿等症状。接下来的一周，贝多芬出现了心、肺、肝和肾功能衰竭的迹象。在3月中旬，瓦鲁奇两次使用穿刺术，分别排出11和22升的积水。然而，其中一个穿刺点不幸感染，导致贝多芬腹水不断漏出。3月24日，贝多芬陷入昏迷。两天之后的傍晚6点，他与世长辞。

Piano Sonata No. 30 in E Major, Op. 109: III. Gesangvoll, mit innigster Empfindung Jonathan Biss - Beethoven: Piano Sonatas, Vol. 7

P O S T - M O R T E M E X A M I N A T I O N

验尸报告

验尸由约翰·瓦格纳（Johann Wagner）博士和卡尔·洛基坦斯基（Karl Rokitansky）博士负责。在至少三次的验尸中，他俩参与的第一次验尸应该是最权威的，在贝多芬的腹部发现大结节性肝硬化（肝脏萎缩）现象。这个发现证明了贝多芬生前罹患的不是酒精性肝硬化，因为此疾病的病灶一般是小结节型的。他俩还发现了门脉高压和脾肿大（肿至平常的三倍）等现象，这些现象符合严重或慢性肝病的病症。腹腔内有9升已感染积水，积水不一定与肝功能衰竭有关，而感染几乎可以肯定继发于反复的穿刺术。此外，慢性胰腺炎（胰腺异常坚硬）和胆石症也被记录在验尸报告中。在头部和颈部，他们指出颅骨穹顶基本上均匀致密（厚度约0.5英寸），听觉神经很细（左耳较右耳更细），听觉动脉粥样硬化。然而，验尸结果并没有一般被认为与梅毒等慢性炎症有关的内膜炎的证据。听小骨和颞骨被保存下来供检查，却丢失或遭被盗。尽管在1863和1888年两次挖出尸体后检查，却没有取得更多重要发现。

Missa solemnis, Op. 123: Sanctus 'Sanctus Dominus Deus Sabaoth' - 'Hosanna in excelsis' Freiburger Barockorchester;RIAS Kammerchor;René Jacobs;Polina Pastirchak - Beethoven: Missa solemnis, Op. 123

P E R S O N A L V I E W

推论

一些学者试图从临床学角度剖析贝多芬的身体状况，还有一些学者寄希望于一种使得贝多芬绝大部分（即使不是全部）病症可以得到合理解释的综合征。例如，系统性红斑狼疮、骨柏哲德氏病、结核病、结节病、炎症性肠病、惠氏病等，但这些推断不是缺少直接记载就是与记载中贝多芬已知的病症相矛盾。

根据医学记录和已发表文献，可以推测贝多芬的失聪其实与多数成人会有的耳鼻喉毛病类似，用医学名词来讲，即神经性耳聋与轻微的耳硬化导致的骨质性耳聋的混合，但这两者跟其他疾病都不相关。有足够的证据怀疑贝多芬的肠胃问题继发于炎症性肠病，肠病中克隆氏症的可能性大于溃疡性结肠炎。克隆氏症引发的关节病和葡萄膜炎可能会导致风湿病。肝硬化也可能与肠病相关，贝多芬的酗酒习惯加重了肝硬化，同时又导致了慢性胰腺炎，最后演变成为肝功能衰竭。这无疑是贝多芬的最终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