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湿热型发热诸症，甘露消毒丹好使
F某，女，29岁，职员
已查新冠核酸：阴性
接诊时间：2021.4.3
接诊医生：冯恩敏
反复低热半月，每发则自觉有热感（热势不甚、身热不扬之象），测体温在37.0℃-38.0℃之间，无恶风恶寒、鼻塞流涕等，久临风则觉头痛头沉，口中和，口中多痰，色稍黄，喜清嗓子，纳眠尚可，大便可，小便黄。舌尖红，苔黄厚，脉细数。末次月经3.27-4.2，量色可，经期乳胀，余无特殊。白带稍多，色稍黄。近日当地医院查MDI：RBC+++,WBC+++,球菌++，球杆菌+，洁度Ⅲ度；HPV（-）；宫颈Ⅰ型转化区。妇科彩超无明显异常。医院诊断为细菌性阴道炎。经西药治疗白带量稍减少，低热情况未见改善。现拟方甘露消毒丹3剂，嘱药不可久煎及饮食禁忌之事，并服后及时联系复诊。
白寇仁6g 广藿香10g 绵茵陈10g 细滑石10g
小通草6g 石菖蒲10g 生黄芩10g 浙贝母10g
薄荷叶6g 射 干10g 连 翘10g *3付
2021.5.3 诉上次第1付药后咽喉便觉舒适，痰液减少，体温渐稳，服尽3付药未再出现发热。其后因工作繁忙，未再服药。然使用当地医院给的外洗药及凝胶塞剂，白带情况未得完全改善，遂以带下病就诊……
“自言自语 自说自话”
病案虽短，但下文胡说之篇幅并不曾让诸君失望。
病案很典型，但最可惜的，是本次案例未留存下舌苔，又难用文字对其舌苔进行描述说明。舌及苔虽为客观表象，但望诊中望舌象这一诊法，当与临床者搜集临证资料能力及诊治水平相关，需要长期细致观察及临床实践积累。我本为初学者，但我很坚信，有点学术思想不同医家看同一舌苔，不管是直接描述舌象还是解读其临床意义，会出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情况，并不会像教材中那样有着千篇一律的答案。仅述“舌红苔黄厚”者，为湿热征象，仅为临床简笔及遵从教材中固有字眼。然湿热之舌头，各显百态，湿热之症状，各有千秋。个人体会湿热在上中下焦舌苔均有所差别，眼下似乎明了，文字却难以尽述。
初生牛犊，不揣冒昧，亦不怕胡说。
上焦湿热者，舌色当红艳而不绛，以舌尖为甚，或不甚红但有多处芒刺或有红斑，舌苔亦多鲜艳，一般不厚，但黄且滑腻，或黄厚或黄腻或白腻或黄白而腻等；中焦湿热者，舌或淡或黯或红或绛，或胖大有齿痕或瘀肿有红斑，可有突出或凹陷，可有裂痕或疱疹，舌苔色泽多变，质地不定，厚者为多，或白厚或黄厚或白罩黄或黄白相间或灰或绿，或腻或不腻或松软或极其黏腻不爽，或黄厚而燥或厚浊如积粉，或黄厚腻满布或仅某处厚腻泛黄等；下焦湿热者，舌质瘀黯为多，舌苔满布为多，苔色暗者为多，苔薄或无者为多，亦可见舌红舌淡、苔厚苔黄苔白苔灰等。
以上是从上中下三焦论，还有其他诸如按部位分、按五脏六腑分、按卫气营血分，湿热征象又各有不同。而甘露消毒丹者，当以上焦湿热最为对证，说气分湿热并重或湿热蕴毒亦正确。
甘露消毒丹，出自《医效秘传》，得王孟英《温热经纬》抄录而广布。
王氏在书中载方如下：
甘露消毒丹 一名普济解毒丹
飞滑石十五两 绵茵陈十一两 淡黄芩十两 石菖蒲六两 川贝母 木通各五两 藿香 射干 连翘 薄荷 白豆蔻各四两
各药晒燥，生研细末。见火则药性变热。每服三钱，开水调服，日二次。或以神曲糊丸如弹子大，开水化服亦可。
雄按：此治湿温时疫之主方也。《六元正纪》五运分步, 每年春分后十三日交二运，徵火旺，天乃渐温；芒种后十日交三运，宫土旺，地乃渐湿，温湿蒸腾，更加烈日之暑，烁石流温湿蒸腾，更加烈日之暑，烁石流金，人在气交之中，口鼻吸受其气，留而不去，乃成湿温疫疠之病，而为发热，倦怠，胸闷，腹胀，肢酸，咽肿，斑疹，身黄，颐肿，口渴，溺赤，便闭，吐泻，疟痢，淋浊，疮疡等症。但看病人舌苔，淡白，或厚腻，或干黄者，是暑湿、热疫之邪，尚在气分，悉以此丹治之立效，并主水土不服诸病。
原文罗列病症繁多，又言“等症”者应当是其见症之多不胜枚举，也不乏一些奇症怪病了。
王氏又说：“但看病人舌苔，淡白，或厚腻，或干黄者，是暑湿、热疫之邪，尚在气分，悉以此丹治之立效”。这句话有几点重要信息：信息1、舌苔很重要。不用管你什么病什么症状，看到这类舌苔就能上药（当然结合症状及其他，可能会有更好的方剂选择，但提示甘露消毒丹的方向错不了）；信息2、湿热蕴毒尚在气分，未波及营分血分，如果有，该方不能胜任，或需要合上其他方剂如清营汤、犀角地黄汤等；信息3、这首方只要对证，效果非常好，而且来效很迅速，提示开方剂数不用多，一般2-3付，热毒解除马上更方或调整处方，如果用了疗效欠佳，说明不用继续喝了，方不对证，应尽早改弦更张，另谋思路。
正因为原文中对该方所述的诸多适应症及重在“看舌”之训，我受多位老师见湿热多推崇该方的影响，加之在临床敢于实践，边在搜集相关资料中进一步学习，边在临证中反复观察和总结，运用该首方剂的经验便不断积累，思路也逐渐明朗。一旦出手，应验者能有十之七八。
试从我既往医案中另举3例：
案1 L某，男，23岁，2018.5.2诊
感冒、咳嗽3天。自觉恶风恶寒，流少量黄涕，咽喉疼痛，咳嗽咳少量黄痰，口干，闷热，出汗多，纳差，眠可，大便正常，小便黄，舌红苔黄腻，脉浮数。予以甘露消毒丹原方3付。3付药未服完，很快咳嗽得到缓解、感冒症状消失。
因为患者是我的朋友，自己熬药喝，当时开了通草12g，他告诉我说通草的体积占了整袋药很大的一部分。我开始意识到通草中通体雍，质地轻盈，一般情况剂量不能开太大。
案2 Z某家小朋友，女，4+岁，2018.12.4诊
小儿反复发热难退3天。每发则持续时间数小时，体温最高在38.5-39.5℃之间，精神差，咳嗽不止，有痰响，略吐黄痰，咽喉疼痛，腹略胀，舌红苔白腻；查咽红充血，扁桃体Ⅱ°肿大，有脓性分泌物；近日查血提示血象升高。前医以止嗽散治疗无效。现以湿热蕴毒立论，予以甘露消毒丹加柴胡2付（白蔻10g，藿香15g 茵陈15g 滑石30g 通草10g黄芩15g 连翘10g 川贝3g 射干15g 薄荷10g 石菖蒲15g 柴胡20g），少量频服，每次50-80ml，约2-3小时一次。
12.5晨问及昨天傍晚服中药后，上半夜体温稳定在正常范围，咳嗽缓解，咽喉肿痛改善，约临晨2点时分起热1次，38.3℃，用布洛芬很快退热。除起热时家人给予布洛芬解热，未用其他西药治疗。
12.6晨起家长诉，小儿昨晚起热一次，38.5℃，干咳无痰，未见喘息，无鼻塞流涕，大便未成形，口渴，唇干有泡，精神基本恢复，嬉闹无碍，饮食尚未可，屡胀屡吐，舌红，苔白厚腻。余邪未尽，转以保和平胃散合贝母瓜蒌散（白术15g 陈皮10g 半夏10g 厚朴10g 苍术10g 山楂15g 麦芽15g 贝母5g 瓜蒌实10g 天花粉10g 桔梗5g 茯苓10g 炙甘草5g 生姜3片）。
12.8下午，诉前四天服药期间起热2次外，未再发现体温升高，2次均在服布洛芬后体温很快降至正常。现偶有咳嗽，纳食欠佳，大便少而不成型，舌淡红苔薄白，根部稍腻，其后予以二陈二术三仁保和诸方加减3剂善后（白术10g 陈皮10g 半夏10g 厚朴10g 莱菔子10g苍术10g神曲10g 麦芽10g 连翘5g 茯苓10g 寇仁15g 薏苡仁15g 竹叶10g 滑石20g 生姜3片）。
12.12回访，家人言其已上学3天，纳食已恢复，咳嗽未见，发来舌苔见舌苔薄白，无特殊不适。
案3 F某，28岁，2021.2.26诊
患者诊断为乙肝大三阳、精神分裂症：偏执症已有五六年。久服丁蝶环酮片等抗焦虑药物，疗效欠佳，副作用繁多，患者不堪其害。希望给予中药治疗。长期失眠，狂躁喜砸门毁物。素日精神欠佳，常言可遇见神明鬼怪，喜食饼干、炸条等燥热上火零食，面色晦暗，纳差，时觉口苦口干，有白痰，二便正常，舌红苔黄腻，根尤厚腻，脉弦数，重按乏力。辅助检查提示病毒复制活跃、弥漫性肝损害等。先以燥热食物与鬼怪互贼、人与神明情理相通之论开之；并连拟两方，各7付：先以枣仁温胆汤加合欢皮、远志、五味子之属安神定志，豁痰助眠；后以甘露消毒丹加半夏牡蛎之属清热解毒、祛痰安神。
半月后服完药，诉精神明显改善，无碰门毁物之行为，口中和，痰液明显减少，舌红苔黄腻之象已去。其后辨证持续调治至今已有3月余，现基本如常人，无明显情志异常，后期主以中药治疗慢性肝炎，辅安神志，继观。
以上诸案例，聚焦点无不在舌苔。见典型舌苔，即为甘露消毒丹第一方征；若再有疫病流行、发热吐泻、咽喉疼痛、淋巴结肿、少阳证、情志异常、疱疹疮疡、肝胆疾患等第二方征；疗效可更为确切。诸君不妨放手一试。
试举其第二方征：
①用于疫病。本方创制，本便是直击湿热疫毒，王氏在书中言其为“湿温时疫之主方”，如今年新冠肺炎期间，可应用案例即不在少数。
②发热【引自<一笑堂主人尹周安>】。此发热者，当有湿热性质的发热特点，如午后热甚、状若阴虚（三仁汤类似特点）；又如往来寒热如疟（蒿芩清胆汤类似特点）；当然，还可以以湿热性质而推导其发热特点，如蒸蒸发热，热势不甚，抚之又烫手，又如身热不扬、胸腹闷热胀满、首热沉重如裹等。总结一句话，见不明发热者，但凡舌红苔黄腻者均可用之。
③用于肝病。为跟诊赵国荣教授，习其治肝之法，用于肝病湿热交灼，湿热毒相互为患，久伏不出之证。赵师言初用甘露消毒丹为受熊老指导，病毒性肝炎无明显症状时、超声暂未见异常或显现脂肪肝或肝硬化时等均有运用机会。肝病本是有湿热蕴毒的病性，与甘露消毒丹不谋而合。但需要强调的是，慢性病毒性肝炎，病情较重病势复杂，“非一方一药，一朝一夕”可愈，甘露消毒丹固然是好方，但不可滥用久用，一样需要谨守病机，结合其湿热毒三者轻重，据患者情况而调整剂量及加减用方，配合茵陈蒿汤、茵陈四苓汤、连朴饮等方剂灵活处理，结合饮食、作息、运动等调护，方能全功。
初探甘露消毒丹，仅作简单分享。学识有限，尚有诸多不足，望君体谅，若有不对之处，望君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