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首届“感恩父母 让爱传承”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张洪光作品
母亲买鸡蛋
张洪光(辽宁)
那天正在上班,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你是东卜村海成二叔家的小光吗?二婶让我给带十斤鸡蛋。我这几天回不去了,你给稍过去吧!”
我迟疑了一下,地址,名字都对得上,但母亲自己养着十来只鸡呢,没必要买鸡蛋啊?买也算了,还不让每周必回的我买,反托别人之手?这是什么意思?于是立马请假,开车去取鸡蛋,然后直奔老家。
五年前,母亲和父亲相继退休。原本说好的,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了,两人身体还都硬朗,享享福吧。可经过短暂地,整天在楼下和大爷们打扑克,和大妈们扭秧歌后,两人都说没意思,并决定回农村老家。
老家并不算远,即便妻那样的新司机,开车也用不了二十分钟。老家有五间老房子,还有一个宽敞的大院子。
我以为,也挺好。从此,房前屋后,春有百味花香缭绕;葡萄架下,秋有朗朗星月入怀。乡音萦耳,饮烟四望,绝对是一番在都市里,梦都梦不到的诗情画意。
可母亲和父亲只把老房子简单收拾一下,便在院子里围上鸡窝,砌上猪圈,养一群小鸡,养两头小猪。
自打年轻时进城工作,母亲和父亲就再没养过鸡猪。所以,一切从头开始,其实也并不容易。从搭鸡架,到做猪食槽,母亲和父亲一点一点到左邻右舍取经学艺,回家后再一遍一遍反复拆改,非要给小鸡小猪弄个最舒适的窝。
而也许是因为不喂饲料,那些小鸡小猪特别能吃,每天都要喂上四五遍。父亲于是在屋外窗台下做了个不论是高度,还是宽度都很符合人体工学的,专用的操作台。从春到秋,父亲每天都去村对面的山上,用编织袋背回一袋半袋的各式野菜。母亲则每次都要把摘来的野菜、地瓜秧、白菜等,用清凉的井水洗了又洗,才放在案板上细细地切好,再均匀地拌上米糠和玉米面,却绝不放一粒饲料。
望着日渐长大的鸡群,我曾疑惑地问母亲,“咋还养了两只公鸡,它也不下蛋啊?”母亲笑着说我傻。等到过年时,才发现那只公鸡,已经变成一小盆鸡肉炖蘑菇,摆在一大桌菜的中央。那鸡汤又浓又滑,那鸡肉入口即化。
每到年前几天,父亲就会找来前院的玉学、邻居二哥等人,烧一大盆滚滚的开水,把养了一年的,已经长大的小猪变成猪肉。曾有城里人,开着汽车,拿着一捆的百元大钞来家里找父亲,却被父亲当场拒绝,“不卖。请大家吃一顿,给亲戚朋友点儿,剩下的都是我孙子的……”
院子里除去鸡窝和猪圈,剩下的土地母亲一块儿也不浪费。和父亲把地分成一个又一个规整的菜池子,从初春开始,分别种上不同的蔬菜和玉米。
母亲不用一粒化肥,只用鸡猪粪沤了一年,再混合黄土做成的农家肥。也不用一滴农药,一旦蔬菜生了虫子,母亲和父亲便用手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除虫,有时蹲在院子,一蹲就是小半天。然后,就是每天按时给菜地浇水,热了搭上凉棚,冷了罩上塑料布,让每一株蔬菜都能喝得饱饱的,晒得暖暖的。
那些不言不语的蔬菜似乎也有了灵性,小院子里从春到冬,便几乎总有成片的绿色。有时不时隐藏在脚下某地的圆圆的小南瓜,有只要成熟了就必须夺人眼目的红红的西红柿;也有成片成片的或长,或扁的豆角,成串成串的或青,或红的辣椒……
种得最多的,是大白菜和玉米。大白菜能保证即使在连野草都躲藏起来的一冬,小鸡也天天有蔬菜可吃。秋天,把成熟的玉米一棒一棒掰下来,脱成一粒一粒的金黄,再拉到村口的加工场,磨成一袋一袋的玉米面,更是小鸡和小猪,一年四季必不可少的主食。
从此,几乎每次回家,母亲总能从小屋炕角那个大大的葫芦里,拿出一堆大大小小的鸡蛋。除了冬天,还必会去院子里,采摘来各色最新鲜的蔬菜,然后坐在门口把菜根切去,把菜叶摘干净,再堆满我车的后备箱。
可现在,我却推开屋门,把那袋每一颗都来历不明的鸡蛋拿给母亲,“咱家不有鸡蛋吗?您咋还让别人给买?”我的头抬得很高,仿佛一个惊天大案,马上就因为我有了答案。
母亲拿过鸡蛋,有些羞涩地笑了,“咱家养的鸡蛋好,是留给你们吃的,我和你爸哪舍得,吃这买的鸡蛋就行。”
我突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低了下来,而且低得很低很低。
【作者简介】张洪光,国企办公文员。理科生,工作之余,却爱好文学,尤其喜欢散文、小小说。笔耕多年,作品散见于省级、市级报纸及文学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