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来生，还做您的女儿!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孟郊《游子吟》

很久之前就想写一篇感恩母亲的文章，却总是拙于言词，羞于表达，只好搁下。时隔八年后的今天，正逢母亲节，借此机会，我要用最朴实无华的语言叙说一下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

（第三排右一是年轻时的母亲）

　　母亲从小是个苦命人，她出生在50年代，那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坐在墙角等死的饥荒年代，再加上十年文化大革命，注定了那个时代出生人的悲剧。6岁那年母亲失去了娘，没了娘就不会再有幸福和笑脸。每每放学回家，同龄的小伙伴都在父母怀里撒娇，而母亲要挑水、做饭、洗衣服，切菜的时候经常踩个小板凳才能够得到菜板。即使如此，也没有阻挡母亲对学习的热爱，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无奈由于家境贫寒，母亲只有小学毕业就辍学了。16岁那年，母亲的一个人生转折点，村里有个民兵连长要让她去部队当兵，女兵是那个年代很多人向往的职业，母亲知晓后欣喜若狂，可是当时母亲的父亲痛哭着死活不让母亲离开她（当时母亲的哥哥姐姐都已成家），母亲看到老父亲的伤悲，心碎了一地，狠心流泪放弃了梦寐以求的名额。。。18岁那年，母亲的父亲因病去世，临终前最后一眼看了他最小的女儿，遗憾离世，那是因为只有母亲尚未成家，是他一生最大的牵挂。。。19岁那年，母亲的姐姐给她说了一门亲事，母亲与还在部队服役的父亲相识相知，父亲长得高大魁梧，英姿飒爽，亲戚朋友也为母亲找到一个好的归宿而开心。父亲转业回家之后便在乡政府（70年代还叫做公社）上班，做武装部长，母亲则在一家纺纱厂上班。母亲和父亲相伴14年，一直没有孩子，但那却是他们在一起最珍贵最难忘最值得怀念的日子。33岁那年，我的出生无疑给这个家带来了欢声笑语，可也正是我的到来，让母亲永远的失去了父亲。在我八个月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父亲的生命，留下的只是我们娘俩撕心裂肺的痛哭。。。时到如今，我还很自责，假如没有我，父亲便不会离开，曾经有位算命先生说过，父亲的命里无儿女，我们父女终究不能同在。后来母亲整天以泪洗面，别人看到她的不易，也曾提到再找个新家，可每次都被母亲拒绝，她说：“我的命苦我认了，不能再让我的女儿受苦。”从此，母亲便与我相依为命，用她那瘦弱的身躯为我撑起了一片蓝天。

　　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一个女人带着嗷嗷待哺的孩子过日子会是多么艰辛。听母亲说，每当她做活的时候，就会把椅子倒过来，把我放在里面，这样既不耽误干活又不耽误照看我，那把椅子就是我小时候的摇篮。父亲走后，母亲被安排在乡面粉厂做临时工，工资少的可怜，后来我上学了，母亲为了给我拿学费，就找厂长要求装卸麦子，一麻袋麦子要有200斤重，都是厂里的男劳力干，可是母亲为了多拿点工资，就整天像个男人一样在装卸车上爬上爬下，汗珠一滴滴砸落在脚面。。。然而上天总是那么不公平，96年面粉厂经营不善惨遭破产，母亲不幸失业，我才刚刚读初中。为了供我上学和维持生计，45岁的母亲到处找工作。由于母亲年龄大了，又没有高文凭，只能去做那些下苦力的粗活、重活。村书记帮忙给母亲在电机厂找到一份磨钢圈的活，那是全厂最脏最累的车间，工资计件，母亲每天要自己去推数百斤重的半成品，然后带着大黑框眼镜在机器上磨活，除了耳朵遭受机器作业时的巨大声响外，还要担心铁屑砰入眼中，记得母亲那时候经常去医院拨眼睛里的异物。每天下班回家母亲都像个黑人一样，只有牙齿是白的，母亲的手指风湿痛也是那时落下的。我上高中那会，母亲和村里其他妇女去路上做环卫工人，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冬天母亲拿着铁锹去锄路两旁的干草，穿的厚厚的棉袄全被汗水浸透，如果脱下来拧的话都能拧出水滴来，看到母亲瘦小的身影，我早已泪流满面。还有一年夏天，正值三伏天，外面骄阳似火，母亲却还在高温42度的花棚里背着药桶给花苗打药，打完药之后出来整个人都是虚脱的。我心疼得责怪她，她却像个孩子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皱巴巴被汗水浸湿的钱，欣喜若狂的对我说：“瞧，这是加班费”。。。我家没有地，每年麦收和秋收之后，母亲就背着包袱去别人地里捡收割机落下的麦穗和玉米，无数个金黄的麦穗和玉米，是母亲在炎炎烈日下弯无数次腰捡起换来的。母亲就像个铁人，把委屈和泪水深深隐藏，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人生路的沟沟坎坎，母亲咬咬牙，挺了过来。

　“生活本来不容易，当你觉得容易时，肯定是有人在替你承担属于你的那份不容易”，偶尔看到这样一句话，却道出了我的心声，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生活再艰难也从来没有让我吃过一点苦、受过一点委屈。我的童年很快乐，在面粉厂时我就是个孩子王，经常带着一群小孩子疯玩，累了、困了就在堆积如山的面粉中美美的睡上一觉，没有烦恼和忧愁。上学的时候，同学们都有新衣服穿，母亲心灵手巧，给我拿旧衣服拼接成“新”衣服，穿在身上虽然不如别人的光鲜亮丽，却很干净利落，样式也新颖，同学们还挺羡慕我有个会做衣服的妈妈。父亲走后，领导好心给我们娘俩在政府大院安排了一间宿舍，那个不足20平米的地方，我和母亲一直生活了近30年，空间虽然很小，但是母亲却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别人到我们家玩，都说特别整洁特别温馨。那时候总觉得母亲是全能妈妈，没有她做不了的活，衣服鞋子破了她会缝，窗户纱窗坏了她会钉，电线烧了她会换，自行车车拐子掉了她会安，家里进了老鼠和长蛇吓得我瑟瑟发抖，她会勇敢地拿着铲子去捉它们，就连房屋吊顶，都是母亲自己一个人踩着好几层椅子慢慢吊上去的。。。母亲拉扯我，既当妈又当爹，里里外外一把手，虽然在外人看来我没有了父爱，但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曾感觉缺少爱，相反却比别人更幸福，因为我有一个最伟大最能干的妈妈。母亲如此默默地不求任何回报的为我付出，少不更事的我却根本体会不到那份沉甸甸的爱，时至今日想想仍觉得愧疚。当我每次回家跟母亲要学费时，母亲总是一分不少的交给我，我却不知道母亲在家过着连咸菜都不舍得买而用馒头蘸盐水的日子；当我上课偷看武侠小说虚度光阴，看着好几门功课不及格却不以为然时，却不知道母亲那时正在用尽全身的力气为我努力拼命挣血汗钱；当我狼吞虎咽大口吃着母亲不爱吃的鸡蛋、鱼肉时，我却不知道那是因为母亲舍不得吃而编织的爱的谎言。。。母亲是个要强的人，无论多苦多累她都要供我上学，别人看到母亲的艰辛，劝她不要继续供我读书了，而且大学生就业难，就算毕业也安排不了工作，可母亲说：“就算安排不了工作，出去打工也是学历高了好”。倔强的母亲就带着这个信念，一直将我供到大学本科毕业。如今的我，从事着一份稳定的工作，事业蒸蒸日上，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母亲赐予我的。

　（母亲背着外孙上学就像当年背我一样）

　　母亲，是世界上第一个爱你的人；母亲，是那个千里之外最为你担忧的人；母亲，是那个多晚也等着你回家一起吃饭的人；母亲，是那个无论你犯了多大错误仍然能够第一时间包容你、原谅你的人。日渐沧桑的背影，不再挺拔的腰身，母亲在岁月中转身，那让人伤感的白发，定格了生命中几多温暖与感动。母亲节，或许该叫做感恩节，感恩给了我们生命、哺育我们成长、为我们衣食操劳、为我们帮扶子女、为家增添了皱纹、累弯了腰姿的亲爱的——母亲！“天之大，唯有您的爱，是完美无瑕”，母亲的爱，儿女寸草心无以回报。母亲，请让我牵起您的手，就像小时候您牵着我一样，陪您一起慢慢变老。在这个温馨的节日，衷心祝福我的母亲：幸福、平安、健康、长寿！

母亲，来生，我还要做您的女儿！！！

（二0一七年五月十四日）

文艺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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