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佑||又忆当年六一时 / 四六文摘

又忆当年六一时

文/管佑

小时候过“六一”，节令跟现在差不多，天气暖和了许多，味道却不尽相同。

杨树毛毛、柳树毛毛在空中恣意飞舞的时候，正是管家湾小学全体同学练广播操、练唱歌的好时节。各类庄稼刚捉苗，还不能间苗，不能锄，有的是时间陪娃娃们一起过六一。为了在全韩家楼乡的13个村名次排到前头，倪桂莲、管培忠两位老师那是费了心思的。离"六一"半个月，单后晌练，离“六一"十天，前后晌都练。练完队列变换，再练体操，练完唱歌，选指挥。铁皮哨子"吱一一"地一响，村里的哄娃娃老婆儿就抱着未上学孙子孙女远远地看，看得很认真很专心，练不完绝不肯离开。

我们就像解放军战士一样，一个个威风凛凛，英气逼人。喊队的一边用哨子指挥着“一、二一"、“一、二、一"步子节奏，一也还要喊一些很增士气的口号，“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刻苦学习、报效祖国"。

吼完口号一般紧接着来一句“一、二，三一四！"那阵势不亚于大学生军训那么庄严。老师的严加要求，加上同学勤于练习，一周以后，水平就有了质的提升。从两位老师脸上的笑意推断，同学的表现那是相当不一般的。

“六一”要是大过（和小过相对，小过在村里过，大过是回乡里与其它12个村的小学生一起过，要比拼，排队），那训练和准备就必须得格外充分，除了大项歌咏、体操外，还要训练跳高、跳远、拔河、驰算等小项目。做广播操需要一位同学领操，此人要求广播操做得标准，相貌也差不离，秋生喊过几年；歌咏比赛需要一位乐感强、长相体面的人当指挥，像灵燕儿、建凤、胖胖、引娣就是当时的好苗子；跳高跳远都挑个儿大的，二猴，三全，后来新生、管丽琴是最好选手；拔河得选体重相当的同学背绳压阵；驰算，顾名思义，边跑边算，一般选择脑子、跑步都快的同学去完成，小胖子跑得快，还算得对。

临近“六一”的前两天再回炉一次，以保证拿几个大奖回来。练好歌咏、体操及其余小项，接下来就是服装的统一。

那时候衣裳能缝的不买。一般在“六一"前一礼拜，老师会通知家长给孩子缝“六一”衣服，一般是上配白的确良衬衫，下配蓝/黑色的确良裤子，脚穿白网鞋。这种装备对我来讲有点难为情。我不知道家里当时有多穷，只知道我的上衣是用拆开白面粉袋缝的，裤子免强达到老师要求，鞋是草绿色軍用球鞋。这种独立特行的装备让我好几天吃不好饭，苦思冥想，难得其解（多年后才明白那是因为"穷"）。装备不统一的另一个结果，我由歌咏、体操的第一排中列调到最不起眼边上。直到现在提及心头仍隐隐作痛，我人是长得比较谦虚，但歌咏、体操绝对不含乎。因为在练操时，我常站在第一排给同学们做示范表演，这时，我三爹，管培忠老师会边看我的表演边生气地说："XⅩX，看人家二明这动作多到位，哪是你那架套？"

“六一"儿童节在日盼夜盼中如期而至。六一前一天，男娃娃们都要剃头，然后用洗衣粉把头洗得干干净净，女娃娃们洗头发扎花辫配些头饰。

和今天娃娃们不一样，一买一大袋，没个三五十块，百八十块不好交代，买来的还尽是垃圾食品，过去能带的食品就是妈妈给煮两颗自家鸡下的鸡蛋，左右裤口袋里各放一个，等半前晌饿了吃。娃娃们捣蛋，一不注意，刚到学校就挤烂了，不得已，只好提早放进肚子里。

说真的，过"六一"比“过年”都激动。太阳公公也分外慈善，迷着眼朝我们笑，小鸟比我们还起得早，在晨曦中催大伙早起。许多同学吃过早饭早早就去了学校，最迟的也拖不到太阳露头，因为老师头天安排六一早上还要再操练一回，算是现在时髦的"彩排"。穿上上下一新的衣裳往那一站效果真不一般，“土八路”一下成了“正规军"。只要你留点心，你会看到两位老师也比平时穿扮得阔气，倪老师靓丽，管老师帅气。

操练完毕，老师一声令下，78人四路纵队，足顶一个加强排，：雄纠纠，气昂昂向韩家楼中学挺进。队伍两侧是前来观看的家长，女人略多一些，他/她在努力地寻找自己家孩子的位置，时而指指点点，时而高兴得眉开眼笑。孩子们此去任务艰巨，“怎么也得拿下歌咏、体操比赛的前三名！"这是两位老师常提的一句。虽说像管家湾小学的实力，在去年歌咏第二，体操第三，今年可不敢掉以轻心。队伍从学校出发，一直往东，折而向南，拐入当坪的林萌大道，杨树上的鸟儿们唱着欢快的歌声，和着风吹树叶发出的优美旋律。经河槽（河里六一时没水），爬河坡，汇入汽路。一上汽路，老师让大家停下来开始提高嗓门大声训话：“同学们，咱们今天去韩家楼中学参加一年一度的六一国际儿童节，我们代表的是我们管家湾小学的荣誉，有没有信心拿第一？"

“有…！”同学们异口同声，铿锵有力。说完“有"以后，同学们肩上好像扛了一毛口袋山药，异常沉重，因为毕竟第一不是喊出来的，而是拼出来的。

十三所小学的同学们分队排列在中学的大操场上。“好大的操场呀！"我发自内心感叹。操场正东是主席台，摆着一溜课桌，上面铺着崭新的床单，主席台两侧各放一个硕大的音响。从这里飘出嘹亮的《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南、西、北三面是围观家长们，家长们外边是卖各种食品、饮料、老冰棍的小商贩，密密匝匝，黑压压地围得会场好像透不过气来。7分钱一个三尖饼子、扭丝饼子，5分钱一个冰棍，2分钱一罐头瓶糖晶水早已羡得人口水直流了。

还没等大家眊够让人口水直流的美食，上来一位领导模样的中学老师通过话筒喊道：“各小学负责人，各小学负责人，马上集合自己的学生，按顺序依次离开学校，准备上街游行！”

于是，13所小学的好几百学生排着长队以村为方队浩浩荡荡走过韩家楼主大街，由西至东一直到赶会的舞台处，然后左转弯经粮站北路，最后返回中学操场。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来自韩家楼小学、丈子沟小学和碾窊小学的秧歌队，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最特别的是碾窊小学的同学们头扎白羊肚手巾，腰穿短祆，每人腰间挂一腰鼓，俨然一副专业演出队的派头。陕北家那阵势、规模让许多韩家楼村及边村的过往的人们赞不绝口。

从街上游行返回到中学操场，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太阳像个大火球，晒得同学们连呼吸都很困难，脸上淌着汗水，浑身都感觉酷热难耐，但是每支小学的队伍排得都是那样整齐。接下来，各个小学的负责人要通过抓阄的方式来决定歌咏比赛、体操比赛的顺序。最先比赛的小学显然会在比赛中吃亏，因为评委们在开始表演的时候，总会很严格。

幸好管家湾小学抓的是第六名出场。体操表演从队列、体操以及出场入场，每个同学表演的是那么整齐，有序，规范。歌咏比赛，声音是那么洪亮，指挥落落大方指挥适当，赢得了与会评委及其它小学师生的阵阵掌声。

不出所料，管家湾小学体操比赛获得了第一名，歌咏比赛获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歌咏、体操表演全部结束的时候已经12点半了。中学的领导宣布：其余比赛项目都推到到下午两点半开始，各个小学的同学在老师的引导下解决吃饭问题。

听了宣布：孩子们高兴得跳了起来，因为接下来是他们一年当中最幸福，最激动的时刻。在这个时刻他们可以吃到一年中都吃不到的美食：二分钱一瓶的糖精水，是那么的清凉解渴；五分钱的冰棍就更是奢望了。要是能吃到三尘饼子、饼干，那就好比到天堂上去了！最不花钱的就是自来水，可以痛痛快快、肆无忌惮地喝。最辛苦的要数爸爸妈妈。他们知道，要买那些好吃的要花钱的。他们真舍不得吃孩子们要吃的美食。为了孩子，他们抛弃了自己应该有的最基本的食物需求。

太阳西斜时分，六一的所有活动就结束了。管家湾小学的全体师生排着整齐的队伍，载着荣誉，载着疲倦，载着兴奋沐浴着夕阳的余晖，走在管家湾回村林荫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