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东峰 | 一束阳光

一束阳光

文/马东峰

夕阳下，七色晚霞柔柔软软得铺满在乔山南麓的沟沟壑壑。风，吹过山坡，悠悠得荡漾在这平静又充满希望的黄土地上。

哑叔抱着嫩嫩的青草走向羊圈。瞎婶从破旧的土屋听到哑叔的脚步声，缓缓的也走向羊圈。

哑叔六十，瞎婶五十八。哑叔会写字能打麻将能下棋，有轻微的听力。瞎婶十年前有微弱视力。

瞎婶一只手摸了摸额头，贴着头发向后理了理，伸出了大拇指，指了指远方。哑叔明白，镇上残联的小王来过了。

哑叔喉咙里沉闷的“噢”了一声，接着向瞎婶“欧板”了声，问什么事？

瞎婶指了指老屋，又贴着额头向后理了理头发，伸出大拇指，作了个要拆的手势。哑叔笑了。

小王是镇上残联办主任，大背头，1米8的个头，帅气有魄力。哑叔的这圈羊是三年前他帮哑叔建成的。

开年他就联系好准备帮哑叔盖三间平房。原来哑叔瞎婶抱养了个女儿，高中毕业后就去城里打工。这一去就再也沒回来，瞎婶年年盼，月月等，咸苦的泪水泡瞎了本就微弱的一线光明。小王走访了哑叔女儿的老师同学，联系到了哑叔的女儿，说好今年国庆节回来。这个好消息小王没对哑叔瞎婶透露，他想到新房盖成，十月一搬居新房女儿回来那天给哑叔瞎婶个惊喜。

哑叔分放好羊草，关好圈门，扶瞎婶坐在空院那棵高大的杨槐树下的石头上，自己蹲在另一块石头上。哑叔摸出一支烟点上，青烟从哑叔的鼻孔嘴巴喷涌而出，眼微眯着，夹烟的手划着太阳穴，一只手支在膝盖上向下垂着。哑叔在沉思。他在想新房是什么样子，他在想女儿，在想该怎样感恩小王吧。

瞎婶抬起头，风吹动老杨槐树的枝叶，刷刷的响。那天小王说这院子连同老屋全得推了，方便施工。瞎婶说咋弄都行，就是这棵老杨槐树千万别动。瞎婶想着老杨槐树在，女儿什么时候回来都认得这个家。

天空静静地飘过几朵白云，像盛开在天山上的雪莲花，像悬崖上的那束山丹丹花，像正艳的映山红。

开工那天，哑叔从大队部借来一面国旗，牢牢的将国旗插在老杨槐树的树梢上。哑叔抬头看着迎风飘扬的国旗，笑着，逢人就伸出大拇指，指着国旗。

金秋十月，乔山南麓，鲜果飘香，国旗火红。国庆节到了。

哑叔屋院一大早就热闹起来。小王指挥着镇残联的一班人马，挂横幅，贴对联，调音响设备，忙的不可开交。大队所有领导来也在忙碌着。村组长领着前来祝贺帮忙的乡亲们，扫院切茶，插国旗、挂灯笼。

国歌、唱支山歌给党听、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歌曲，在哑叔瞎婶的院子里荡漾，飘向远方，在火红的金秋蓝天上回旋、涟漪。

瞎婶感觉眼前有一束火红的亮光，也像阳光。她揉了揉眼，确定自己能看到这束亮光了。

十点，小王主持哑叔瞎婶喜迁新房仪式开始。镇领导讲话，认真阐述了党对残疾人的优惠优抚政策，决不让一个残疾农户掉队。

几声小车喇叭的鸣笛由远而近，在哑叔瞎婶的老杨槐树下停稳。车上下来一男一女，女子手拉着一男孩，四五岁的样子。男人三十四五岁，帅气精干，女人也就三十多岁，透着英气。

院子里一下子静下来了，哑叔看了看小王，怔了怔，努力从记忆里找寻着，哑叔大叫了一声“欧板”一手指着那女子，哑叔却没有走向那女子，反身背朝老杨槐树，蹲在地上哭了，哑叔发出尖锐的哭叫。

瞎婶慢慢走向那女子，并极力地往开睁眼。是的，是自己的女儿，十年了，泪水从瞎婶的眼睛里涌流而出。女子边叫妈边往下跪。瞎婶用力拉起女子说“别对妈跪，跪应跪的人”。

这时音乐舒缓地响起“唱支山歌给党听”，瞎婶拉着女子，女子拉着那男人，男人抱着那男孩，走向国旗，哑叔边流泪边跟着走向国旗，一家人跪在了老杨槐树上的国旗下。

哑叔瞎婶的屋院里几个大娘大嫂陪着在哭，几个庄家汉偷偷在擦泪。音乐换成了温馨的《人间第一情》。

贫穷，是人的灵魂变得虚荣，苦难，使向上的人变得坚韧执着。

哑叔的女儿被小王请上讲台，“我是家乡、是故乡的女儿，首先感恩党、感谢王主任对我的教育和批评，感谢父老乡亲对我一家人的无私帮助，这么些年，我没有忘记家乡，只是觉得无脸回来，在王主任的开导下认识自己这十年错了......我这次回来就再不会走了，我和爱人要回报社会，回报家乡，建立一个合作社，带着父老乡亲一同致富奔小康”。

小王最后代表县残联赠送给哑叔一套助听器，并宣布给瞎婶做复明手术。

哑叔院子响起热烈的掌声，哑叔笑着分发着香烟糖果，瞎婶抱着孙子笑着流泪，女婿女儿忙着答谢每一个客人。瞎婶抱着孙子对众人说“我看到太阳的光了”。

老杨槐树上的国旗，呼啦啦的在风中招展，鲜艳着。

作者简介：马东峰，富平县曹村镇太白村刘家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