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文字上喃喃自语
(有人说,在“靠"与”在文字上喃喃自语“之间,缺一个逗号)
我很少费心去改自己已经完成的文字。
不是说所有的文字都一气呵成,而是在半成品时,我会反复推敲,而一旦在邮件里点击了“发送”按钮将那些由文字罗列积砌的所谓文章交到编辑手上之后,便很少再有耐心回头翻阅。检视自己的文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它不是一种延展性的思维活动,它也必定时时充满了未知的痛感。
庆山说“写作激活了记忆,记忆则投食于写作。”诚然,每一个年龄段,常会表现出完全不同的行文风格、主题和走向,甚至用词方式也不同,这相当于小学时的作文和二十岁时的日记的区别:每一篇字都可能是走心的,但心不同,感受不同,落在纸上的文字取舍和意识颠簸程度也自不相同。
于是,时过境迁是一个让人清醒的名词,它随时提醒你,昨日不再,昨天的文字、心情,也就都已不再,任何回溯和翻拣的意义都不复存在。
写字,永远是当下之急务,若在其中加诸一丝丝所谓韧性的东西,它将成为一件漂亮的外套,做茧自缚,把自己紧紧地捆绑束缚,所有的秘密,都不再让任何人触及。文字只负责出题,答案还是要在读者的视觉触觉和听觉里各自寻找。
那才是文字的实践意义。
偶然来文字里作客,寒暄几句,出得门来,依旧各走各路,文字不可能成为彼此的指引,它只是消遣,下酒菜,他和你的人生其实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而我写下它们的时候与你们读到它们的时候,其实我们都不甚了了,可能都被文字这种形式骗了。
写作,是一个人泡在孤独里才能完成的,它注定是一件无法众人拾柴的事,它可以众人欣赏而永远无法众力合成,无法在喧闹之中流畅的完成而只能闭门谢客强迫自己安静对待的清冷,所有有意义的文字永远不是娱乐的产物,寂寞越深,文字才能越深。
在这个意义上,文字是不能共享的。它不会以游戏和嬉笑的面目出现,而写字者也最终都将对它失去掌控的力量。
我从来没有试图控制文字,反而是它常常以胜者的姿态控制了我。在这一点上,我和文字都过于用力,我们排斥着彼此也依赖着彼此,折磨着彼此也享受着彼此。结果是,我和文字都欣慰,未曾辜负,也未曾伤害,这是老友般踏实的给予,又像是教堂里一声阿门,人问:你愿意嫁给他吗?你答:我愿意。
写字,琐碎而又庄严,它对此刻的我,是最重要的,而相对于未来读到它们的你们,可能它只是你包饭盒的一张纸,你只知道那些纸上有字,但是究竟是些什么字,说了些什么或者无病呻吟了些什么,可能连辨认的兴趣和时间都没有。
这是文字的沉重与轻松,成长和老去,诞生和毁灭。它是我的一切,而对你来说,它可能什么都不是。
最重要的不是你们认为它是什么,而是,此刻,它对我来说,很重要。这就够了。
而我只想,在每一段文字开始之后,置身其中,并努力完成它。
认真得像一场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