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诗经]小雅谷风注译
遠山之巔,星穹之下。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
小雅谷风
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将恐将惧,维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
习习谷风,维风及颓。将恐将惧,置予于怀。将安将乐,弃予如遗。
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注释:
将:通羌,即其。
转:反。
颓:通隤,下坠,引申为暴风从上而下。
习习的谷风,又刮风又下雨。在担惊受怕的日子里,我帮你分担家庭重担。在现在安定欢乐的时候,你反过来抛弃我。
习习的谷风,刮起来自顶向下。在担惊受怕的日子里,你把我放在心里。在现在安定欢乐的时候,你抛弃我就像忘记一切一样。
习习的谷风,刮过了崔嵬的山。没有草不被吹死,没有树木不被吹到枯萎。你忘记我的好德行,而总念着我的小过错。
本篇可参照邶风《谷风》: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婚,如兄如弟。
泾以渭浊,湜湜其沚。宴尔新婚,不我屑以。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凡民有丧,匍匐救之。
不我能畜,反以我为仇。既阻我德,贾用不售。昔育恐育鞫,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
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尔新婚,以我御穷。有洸有溃,既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比较两篇,可以看到,两篇表达的内容、行文风格,都非常相似。《诗·小大雅谱》以为,“大雅民劳、小雅六月之后,皆谓之变雅”,孔颖达 疏:“民劳、六月之后,其诗皆王道衰乃作,非制礼所用,故谓之变雅也。”这是认为,周王室衰落之后,诗风变得哀伤凄厉,不适合各种礼仪使用,而认为是变雅。而从左传中的燕饮活动所歌的诗来看,使用了所谓变雅中的《节南山》、《板》、《四月》、《巧言》、《小旻》、《小宛》、《车辖》,也就是,以往所认为 的诗,非制礼所用的诗,仍然用于礼仪之中。因而我认为,变雅一词,应当重新定义。根据小雅中多数篇章,作者都是周王或者王室的卿士大臣,描述的是王室大臣之间的政治活动,凡此类篇章,都应当视为正雅。而《谷风》、《蓼莪》、《无将大车》三篇,风格与雅迥异,倒是与邦风类似,才应视为变雅。即不应为雅乐的诗窜入了雅乐中,而且所歌的又不是政治活动,《谷风》则有很明显的弃妇意味,是无法用于朝廷正式燕饮和贵族私下燕饮的。
为何如此论断呢?上博简《孔子诗论》中,大雅小雅,书作大夏小夏。何谓夏,即中国。何谓中国,即周王室直辖之地,及其文化所辐射的中原之地。《荀子·荣辱篇》“越人安越,楚人安楚,君子安雅”,《儒效篇》作“居楚而楚,居越而越,居夏而夏。”
何谓大雅,大,即太,大雅即太夏。何谓小雅,小即少,小雅即少夏。这里的夏,应当引申为礼仪活动。太夏,当为王室正式的政治活动时所奏的乐曲,少夏,当为王室、诸侯、卿士大夫之间的私下燕饮活动时所奏的乐曲。
从“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宴尔新婚,如兄如弟”、“将恐将惧,置予于怀”,“宴尔新婚,不我屑以”、“安将乐,弃予如遗”,“既阻我德,贾用不售”、“忘我大德,思我小怨”这几句的对比来看,都是描述在风雨中回忆往事,新婚之时,家境不安之时,与我相亲相爱,而婚后,家境好转之后,便弃如敝履,因此埋怨对方忘记我的恩情。两篇的内容极为类似,应视为同一类作品。
而在邶风《谷风》被视为弃妇诗的情况下,再将小雅《谷风》视为刺王的政治诗,是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要么都为弃妇诗,要么都为政治诗,而从文字内容来看,弃妇诗的可能性更大。尤其“宴尔新婚”一句,足为铁证。
因此,小雅《谷风》其实是不适合作为政治活动的歌诗使用的。在王室礼仪完备之时,由史官记载,交由瞽矇配乐,再交由太师教国子这一套流程完整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的。而负责将诗进行归类的,是太师。而这样一篇本应在邦风中的诗窜入小雅,只可能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国子教育体系的崩溃,也就是经过战乱之后,史官—瞽矇—太师—国子这一流程有缺失环节,很可能是太师流亡,新任的太师无法胜任这一职位而导致这样的错误产生;其二是孔子重新编篡诗的时候,将本篇误放入小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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