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学人徐江伟
一转眼,和徐江伟先生相识已经十年了。
2011年9月,新昌朋友默雷邀请我去讲学,我第一次来到浙江绍兴南部的新昌县。
默雷本名陈煜,是新昌税务部门的网络工程师,业余从事人文研究。2006年在武汉举行作品讨论会上,我与他相识。此后在网上保持交流。2011年9月,他邀我到他主办的讲座上谈谈心得。
那天讲学前,默雷把一本打印的书稿交到我手上,说书写得不错,你一定要看看。当天和朋友们聊得很晚,我无暇细看书稿。第二天上午,默雷带我参观当地的名胜大佛寺,同时邀来了书稿作者徐江伟。我没看书的内容,所以无法和他进一步讨论。下午我要去杭州。徐江伟主动提出,开车送我,路上多聊聊。那天大雨滂沱,聊了什么我已经记不住了。主要感觉是,他渴望学术上的知音。在中国,县级城镇的文化生活里,想找唱歌跳舞的伙伴比较容易,想找书法绘画、文学创作的同道也不困难,但想找学术研究的同道则并非易事。县级不设学术研究的专业岗位,业余从事学术研究者通常是凤毛麟角。因为学术研究是难度不小的智力挑战,需要足够的知识积累,却不具有娱乐性质,历来只有少数人乐在其中。
我在回程的飞机上开始阅读徐江伟的书稿。这本名为《血色曙光:华夏文明与汉字的起源》的著作,一下子就抓住了我。原来,他从蒙语和古代汉语的比较入手,结合考古学、历史学、人类学等多学科的研究成果,对华夏文明的诞生提出了全新的解释。我一回北京,就给他发去一信:“我在返回北京途中一直看你的大作,感到立论很新颖,视野很开阔,文笔也很流畅。因为我不从事这个领域的专门研究,所以不能判断具体结论的得失。但我想把你的成果推荐给一个学术刊物的主编,他们这个杂志曾经推出过数位民间学者,我希望他把你的书稿选发一些。如果你乐意,请把书稿的电子文本发给我。”
徐江伟收信后,很快发来了电子文本。我迅即转给《社会科学论坛》主编赵虹。他看了以后,也很兴奋。立即决定从2012年起,选刊书稿。赵虹不是一般的选登,而是连续刊登了11期,将书稿的主要内容一一展示。
同时,我又把书稿推荐给陕西人民出版社编辑李向晨。他对这部书稿也很欣赏,很快与徐江伟签约,当中经过反复磨合,2013年12月,《血色曙光:华夏文明与汉字的起源》由陕西出版传媒集团陕西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2017年,李向晨又在该社出版了徐江伟的第二部专著《另一种起源:华夏文明猜想》。
这两部著作问世后,徐江伟又完成了《青藏高原与东方文明的起源》等两部新著,目前正在寻求出版机会。
为何称徐江伟为民间学者?不妨从他的经历说起。他小学三年级就赶上文革。初中语文就是学“毛选”,物理课本介绍一下“三机一泵”就完了。高中赶上“黄帅事件”,考试都取消了。毕业到一家乡镇农机厂当钳工。1977年恢复高考,他考进了浙江师范学院绍兴分校中文专业。学制3年,因为是扩招的走读生,其实只读了两年三个月。这所名为大专的学校,原来是一个中等师范。第一次办大专班,老师也谈不上多高的学术水准,整个教学围绕以训练初中语文老师的目标展开。今天的人或许会以为他学历不高,又无名师指点。我也是1977年考的大学,记得那年全国650万人参加高考,只录取了27万学生,当时考大专的难度大于今天的硕士研究生。老师水平有限,在当时并非个别学校,而是普遍的现象。
徐江伟毕业后,分配到一个乡镇中学任教,三年后又调到县教师进修学校,前后做了十年教师。1990年代,他下海经商,办了一个建筑机械公司,干了十几年,挣的钱可以保证衣食无忧,于是关掉了公司,专门从事自己最感兴趣的学术研究。
他先感兴趣的是蒙古历史。看完蒙古史又去看满洲史,出于好奇心,慢慢地发现历史上的改朝换代中蕴含着一些因果关系,还没被人说过。对于华夏文明的起源,形成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华夏文明是北方游牧族群和南方农耕族群融合而来。在华夏文明起源过程中,北方游牧民族始终占据着统治地位。南北原始人群交汇融合的过程非常残酷,而非诗情画意。他注意到汉语普通话与蒙古语腔调相似,而与吴越方言却存在巨大差异,由此推测汉语普通话与阿尔泰语之间存在更多的亲缘关系。如果先秦时代的统治者说的是古代阿尔泰语,汉字历史上应该有过一种跨语系的演变,从最初的多音节读音变成了单音节读音。于是,他从这方面入手来寻找证据。他查看《古代突厥语语法》和《蒙古秘史》,发现许多阿尔泰语词汇读音与先秦雅言可以严格对应。他从2008年开始,“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计划用三年写成一部书稿,想不到起笔很顺,只用5个月就写成初稿,以后不断质疑、修正、扩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