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云
我说,这个玩笑不适合在这么炎热的夏天,一点都不好笑,也不是我预期的任何一种结局。虽然我不想知道,虽然对于时下流行的各种东西,早已习惯。在广场东口下车,等在红停绿行的指示灯下,刘婧转过身,看着我,满眼哀怨。说“骗子”的时候,她的表情有些夸张,两片性感的唇紧紧地一抿,又似乎在牙齿缝里挤出来一个“子”字。近距离在面前,她炭笔描出来的眉拧成两条小虫子,又痒又痛地爬进我的心里。一阵风吹过金城大街小巷,“避风塘”就像春天雨水充足的田野里的小草,黄绿相间地开满了金城的各个路口。如果是高雨菲,即便是在大街上,我想她一定会口无遮挡地大骂,或者还会扑在杨旭的身前去抓他的衣服,甚至头发,当然这些只是我的想象。刘婧就完全是另一幅样子,一见到杨旭,她只是委屈地伏在他的肩头,泪眼朦胧。而此刻,她像一只受伤的猫伏在杨旭的怀里,双手搂着杨旭的腰,肩膀有节奏地起伏,整个人显得无助而憔悴,间或停下来,理理头发,目光越过杨旭的肩头看着白花花的大街。如果是高雨菲,或许我还会开玩笑,说些相对轻松缓解气氛的话题。可现在,我唯有沉默。想起刚才站在斑马线前她夸张地说出我的疑虑,甚至我还为自己真有这样的想法而羞愧,内心里,对于她在照相馆里淡定漠然的表情不以为然。她的身世很可怜,杨旭呷一口茶,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后来娶了继母,又生了弟弟,所以,她初中刚毕业就出来打工了。我微闭着眼,刺目的太阳光刚好透过伞盖的边缘照在我的脸上,刚刚对刘婧萌发出的好感因为杨旭这老调的故事又趋于无形。如果刘婧不在身边,我一定会对杨旭说,谎言,不适合在这个人来人往的街道,要说就等到我快要睡着时,或者再编得委婉曲折一点吧。整整一个下午,刘婧除了去了两趟不远处的公厕,更多的时候在沉默。杨旭则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而他所说的很多事,我相信我在别处已经听过或者看过了。到最后,他说出“本来今天是照结婚照”的话,令我大吃一惊,我差点忘了看到过刘婧高高盘起的发髻和洁白的婚纱。要是照不到,就不照了吧。刘婧嘴里嚼着一片口香糖,从小包里掏出一面镜子理着发梢。我爸出车祸死了,弟弟跟着继母回了娘家,已是好多年没有联系了。这边除了我,再没有别人,对了,如果你不嫌弃,结婚时我还指望你当娘家人呢。杨旭问我,有没有认识有私家车的朋友,日子定在**,为了符合旧俗,届时让刘婧在县城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去接。那晚在农民巷的一家川味餐厅里,我埋头吃着麻辣水煮肉片,杨旭和顺子还有好几个顺子带过来的哥们喝酒划拳。一直持续到饭店打烊,又出来在街道边继续喝到凌晨三点,才打车摇摇晃晃来到吴家堡旁边的洗浴中心。早起,杨旭揉着眼睛说是要去几个亲戚家,想起昨天晚上和他迷迷糊糊睡在洗浴中心小床上的谈话,他说按照刘婧的意思,婚礼可以安排简单,因为没有娘家人,彩礼钱也无从谈起,但是结婚后必须要听她的安排,在东部市场租个门面,经营服装生意。我提醒杨旭,做事还是谨慎些好,毕竟认识时间不长,再说她就是一海上浮萍,来自哪里,有什么社会关系,一概不知。杨旭在黑暗中嘿嘿地笑,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没有什么担心的。顺子拍着胸脯,说车他会招呼好,到时候自己带几个弟兄过去。临走时杨旭一再强调,最好赶在前两天,家里肯定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又说本来和刘婧商量好,在外面请几个朋友,做个见证,完了去旅游,可家里老人死活不肯,一定要按照老家的风俗通知亲朋好友。办事的资金基本到位,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去筹一笔结完婚后准备开店的钱。出门,竟然发现夜里下雨了,干燥的大街像海绵一样吸掉了本来落得不多的几滴雨,只是在低洼处积了些泥泞。杨旭领着刘婧消失在马路的拐角,顺子似乎还睡意朦胧,他们现在练就的都是朝五晚九的生活,不到早上五点,绝不睡觉,而晚上出来活动,也大多是平常人快要休息的九点钟了。暑期四期档的广告似乎没几天就失去了效果,兜里的电话悄悄地躺在里面。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心里一阵虚无。闷头穿过什字路口,在街边拿起一菜夹馍,蹲在马路边,边吃边想下一刻钟会去哪里,做些什么。连续几天的熬夜,除了大脑昏昏沉沉,就是脸上又起了很多的痘痘,脖根发际处也隐隐作痛,用手一抠,沾了一指的脓血。才想起带来不多的几幅中药也吃完了。东岗某处的中草药研究所就在眼前,距离上次我提着一袋中药坐在发往徐水的客车上被骗也已经一月有余。杨旭的婚事似乎比我预想的要顺利地多,刘婧一改往日风流妖娆的装扮,穿得很适合乡下人的眼球。在杨旭家前来帮忙的亲戚朋友连连称赞,男人们蹲在墙根下双眼要蹦出一般瞅着刘婧撅得很高的屁股,点燃的烟卷时而忘了吸,时而则狠不得把刘婧像吸烟一样地吮两口。乡下人憨厚,虽然正是收获的季节,有好多农活要做,但是在婚事的前两天,每家还是会抽出一个人来帮忙。
作者:天云,一个风轻云淡的自由散漫人。爱故事,爱自由,爱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