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城市总体规划2017~2035中,上海规划的中央活动区在苏州河南岸的市区留下一块尴尬的三角型区域,西起曹家渡东至两湾城的苏州河两岸均未能入围2035年规划的城市核心区,熟悉上海地理的人一定明白,这其实是宣告了普陀区整个区都被屏蔽在中央活动区之外。
笔者一个早年移居莘庄的人,在美国住了八年,去老闵行通勤上班朝七晚五有五年,在七宝通勤“六六六”上学三年,也就是最近这20年,我基本没在莘庄好好待过,不过我在普陀区读了四年大学,枣阳路是我的食堂,长风公园是我们的御花园,也曾在曹杨游泳池披荆斩浪,光复西路的苏州河是市区内最曲折,最有历史感的一段,但我所认识的普陀区只是这个被人谐称为“又破又大”的上海市区内几乎最没有存在感的市辖区中很小的一部分,普陀区当然不能算破,但个子却也不小。
劳勃生路的大自鸣钟,普陀肇始
昔日大自鸣钟(virtual shanghai project)
大自鸣钟其实是苏州河边日本纱厂的大钟,提醒着来往的工人何时上班何时下班,它有一个正式的名称叫川村纪念塔,纪念的是日本资本家川村利兵卫,是日本内外棉的总经理,曾在苏州河沿岸开办纺织厂多家。他于1922年去世之后,内外棉公司向租界当局申请设立了这座六层高的钟塔。当年钟声每十五分钟就会响起一次,成为一大地标。而如今塔拆钟移,只留下一个大家给它的俗名“大自鸣钟”。大自鸣钟位于西康路(小沙渡路)与长寿路(劳勃生路)的交界处。当年大自鸣钟下的劳勃生路,也就是长寿路,东连天目路、海宁路,西接长宁路,是上海正在开发的北横通道上的重要一段。劳勃生是以一位英国领事的名字命名的。1900年开始修筑的劳勃生路后来成为一条重要的商业马路,甚至延伸到了租界以外。
今天普陀静安的界路安远路原名叫槟榔路,是以马来亚地名槟城(Penang)命名,附近的余姚路曾名星加坡路,而普陀区境内的昌化路曾名东京路,取自越南首都河内的旧称东京,这些东南亚地名都是1915年前后租界当局取名的方式,类似的在杨树浦地区曾有过南亚次大陆路名,我们曾在之前的文章中提到,不同的是这些东南亚路名有些还沿用了下来直到民国23年的大改名。普陀路与莫干山路均取自浙江的山名,这也符合公共租界当局喜欢以他们挑选标准下的中国地名作为路名。而号称租界地理位置最北的一条路则命名为宜昌路。莫干山路是一条有故事的马路,从面粉厂到文创产业基地,也就一百年的时间。
2019年5月路过“千树”
宜昌路救火会,上海市优秀历史建筑(2017.12)
1947年建区
笔者之前在分为上下两篇的三十二区今何在之中,曾谈到上海今天的行政区划分最早可追溯到抗战胜利之后,接管伪政权以原警署划分为依据的数字分区。普陀区属于第十三区,但当时仅包括苏州河南岸的今普陀区辖区,政府驻地选在玉佛寺的佛学讲堂里。1947年,军管意味浓厚的数字区名开始陆续改为文字区名,而命名并无定规,有以历史定名、河道名命名,也有按境内道路命名的。普陀区境内最有名的是长寿路,原名劳勃生路,不过因为这是一条界路,所以选择了一条与长寿路平行的普陀路来命名,原因自然是因为这里曾经是普陀路警署的辖区。1950年,普陀区与江宁区(今已划入静安区)一度筹划合并为沪西区,但并没有成功,沪西区很快撤销,普陀区的东拓之路就此打住,而是一路往西,至1992年,四十多年时间内普陀区一共经历了六次扩区才来到了今天的规模。
普陀区六次扩区沿革图
六次扩区,从市区边缘到郊区为伍
普陀区依然算作市中心区,然而55平方公里之内,属于市中心区的其实只有一小半。初创的普陀区仅3平方公里不到,如今已经扩大20倍了。普陀区的六次扩区分别发生于建国后和改革开放后的两段时间内。关于六次扩区的历程,很多文章都已经阐述过了,笔者并没有更好的阐述手段。简单来说,这六次扩区,前四次是梳理沪西北郊区的管辖关系,上海县、宝山县和嘉定县三县交界处产生的真如区、新泾区及闸北区的部分辖区得到了整合。第一次扩区,跨苏州河,取得中山环路以南,沪太路以西地区。而后两次扩区,面积最大,则主要是清理普陀与嘉定之间的管辖关系,即分两次划入了桃浦、长征两个乡。不过与同样疯狂扩大面积的长宁、徐汇相比,普陀的扩区似乎并没有让它的发展地位获得显著的提升。可能一方面普陀区起步比较晚,是市中心区内较为落后的,三湾一弄改造就足以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而扩张的土地为河流、铁路及干道割裂,而很难发挥整体优势,其次原先的土地也为三县交汇地区,经济情况无法与上海县划入长宁的虹桥、梅陇、漕河泾、龙华等地相提并论,且有些地区因为历史原因长期比较落后,环境复杂,因此同样是扩地,有些是切切实实地拿到了土地和人口,有些则是一并吞入了不少问题。
后工业时代:普陀之痛
笔者其实陆陆续续写过不少与普陀相关的文章,因为普陀最离不开的就是苏州河。近二十多年来,苏州河慢慢变清了,在曾经的上无二厂、上海啤酒厂厂址,建起了梦清园。苏州河是清了,可普陀区的头也痛了。普陀遇到的是后工业之痛。改革开放以来,沿苏州河工业带几乎全盘受到影响,纺织业不景气,面粉厂转型,化工产业受到环保议题的束缚,曾经以苏州河十八弯的各大工厂而在上海说话很有分量的普陀区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话语权。
M50可以喂饱你的灵魂,可如果饿着肚子出来就难办了。(2019.5)然而转型并不容易,因为即便转型为文创、教育基地,也要面临巨大的资金回收压力,这既要项目有足够的生存能力,而且还能带动周边产业的收益。可能从文创开发角度,M50是比较成功的案例,但M50周围缺乏必要的相关的商业设施支持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不过目前的填空是正在修建中的“千树”,未来是否能与M50和梦清园有良好的协作联通,还有招商引资一关要过,所以终究还是个未知数。普陀在二十年前选择转型的零售批发业,在当今时代也已经露出疲态,十几年前成为农工商集团大本营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如今农工商集团发现自己也是泥菩萨一尊。近些年,普陀区似乎改走了文化创意产业的新路,有中以创新园落地桃浦,但这条路是否走得通,还得看环境够不够好,资本够不够有耐心,而人才是不是留得住,这又是一个未知数。
2035:普陀的重心在哪里?
小时候看上海地图总有一个幻觉,就是普陀区的西界一直在扩张。曾经嘉定还有很大一块展露头角的地方,但是普陀区总是不断扩张、扩张、扩张。其实普陀区的扩张在1992年就停止了,但是如果坐车一路往西依然能感受到普陀区扩张的先后顺序。苏州河南岸的历史感和成熟感,中山北路沿线的八十年代感,以及大渡河路以西的后发感或者说是现代化进行时的感觉,以及笔者还从未涉足过的桃浦地区。普陀区人民政府已经搬到了大渡河路梅川路的普陀区腹地,这里属于80年代划入普陀区的真如镇。但这或许暂时不足以改变普陀区东西不均衡的局面,根据第一次(2006)和第二次(2011)普陀区经济普查对比,偏远但体积庞大的桃浦镇的法人单位占比已经从10%上升至15%,长征镇仍维持在13%,但因为体量巨大,两者在密度值上仍敬陪末座。从商业密度来看,长寿路、曹杨新村、甘泉路、宜川路五个街道仍然是普陀的经济核心,他们大致就是改革开放前的普陀区版图,也就是说,直到十年前,普陀区还是倚重着市区那只脚。最尴尬的莫过于真如,这座古镇于80年代投入普陀区的怀抱,从此......在已经到期的2020规划中,真如与花木、徐家汇和五角场共同列入四大城市副中心,我不知道真如入围的理由是什么,或许它曾是沪西重镇,或许它毗邻上海西站有交通优势,但选他而不选虹桥结果却还是一样的。四大副中心是上世纪末的选择,可如今,真如却尴尬地落在最后。如今2035年规划中,徐家汇已经加入中央活动区,五角场和花木虽然仍然保留副中心地位,但过去有过亮眼的表现,未来发展受人期待,但真如的步子还暂时赶不上,而副中心的数目已经来到了两位数,如何在后浪中拔尖,实在是道不容易回答的题目。
普陀区版图,另,最新的政区名真如镇已经改为真如镇街道,北片长征镇改名为万里街道。2018年普陀区的GDP为1001亿元,绝对数字在上海位于中下游水平,但也并不算差,人均GDP在上海中心城区垫底倒是不可避免的事实,甚至不如嘉定、闵行、青浦这些郊区。这里有历史问题,经济结构的问题,人口数量的问题,土地规模的问题,因此并不能随便加以比较,但依然可以看出,依靠零售批发业、制造业为支柱的普陀区没有能给出特别亮眼的成绩。笔者并没有能力和意愿去给出什么经济发展上的两分钱意见,但普陀区若侧重市区,则会加大内部差距;若追求平衡,则会面临市区部分的边缘化。普陀必须寻求一条适合自身定位,能够扬长避短、长善救失的道路。这次无缘城市核心区中央活动区,对普陀区而言,可能略有挫败。不过很多时候,就如真如副中心一样,《规划》本身并不是人为“规划”出来的,而是要靠天时地利人和地“形成”。没准在14、15号线建成之后,普陀区的城市产业更新会随着轨交站点的格局变化而变化,加上智力资源的加持,顺势而为,普陀区也许又会添上新的发展动能,成为苏州河以北的一员新虎将。
普陀区规划指引(上海2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