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同学走了
早晨,在微信群里,获悉王军同学走了。心里一沉。
我印象里,她还是那个个子不是很高,皮肤却是有些黑的小丫头。长圆脸,眼睛很灵活,说话爽朗,智力强大,数理化各科都在班里数一数二,经常是综合成绩仅仅落后于某顶尖男同学。
从我这个理化成绩加起来也刚八十分的人的角度看上去,她绝对属于高大上。其实,那个年代男女同学不说话是个常态。高中两年,自己和她大约也就是说上过三四句吧。且无非是些“该你了”“老师叫你呢”“看见王伟没有”之类,都是信息指向非常原始的简单句。在高考逐渐成为范进中举式的人生伟业的氛围里,在某老师喜怒形诸色的面孔下,个体的人无能抗拒,只能在它的秩序下匍匐。
不过,同学就是这样,尽管上学的时候没有交往,甚至没有说过话,但是毕业以后却成为如数家珍般的谈论对象,好像大家其实都是同一个战壕里不能交流的战友,都是默默互相关注过多年的老朋友。刚刚上大学的一两年里,放假的时候经常可以从别的同学那里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并且会自然地依据这只言片语的消息想象一下她穿上了军装以后的音容,但是依旧无缘一见。毕业以后不再有联系,偶尔有联系也不再有朝夕相处的瓜葛,这是同学之间的常态。等后来生活加速,为人父为人母的内容纷至沓来;没有展开就已经含糊掉了的青春记忆马上就被更多更丰富的生活给覆盖掉了,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的在很多很多年里都不再出现。
直到几十年以后的最近这些年,随着人生一个个新阶段的层层递进,随着电子技术的不断进步,同学们普遍有了回首的兴致,像是刚刚发现了富矿一般将当年的同窗者一个个拉入了微信群中。在一个群里,却要面对很多又熟悉又陌生、很难和脑子里的印象对上号的名字,这令最初的对谈经常出现那个谁是谁的疑问,而其实即便有人解释了说那个谁就是谁,也依然还是有些一头雾水。虽然不甚了了,但是还是很确定那就是见了面就会互相回忆起来的故知,发小一样的故知,在人生这列踉踉跄跄的快车上一旦再次邂逅就立刻会无条件地信任起来的旅伴。
这时候获得的信息是,王军同学早就已经是著名的军医,她患病以后,孩子毅然决然放弃了出国学习的机会,为的就是在国内多陪母亲几年……
在这样据说将是人生更为开阔的节点上,王军同学提前下了车;依旧是没有说一句话,却一定是有很多话可以说。
她带走了每个同学一部分记忆,让每个还能记起她的同学的人生,从此都不再完整。
在同学们于群中的悼念里,可以分明地感受到礼仪之外的真实的愕然和震惊、真诚的痛惜与悲惋。
逝者长已矣,生者长相思。
惟愿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