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示英语早教全部秘密的视频
偶然在其他学习网站上看到萧愚老师两篇关于“磨耳朵为什么是错误的”文章,其中一篇引用了一段视频,是“著名的儿童语言发展方面的研究专家Patricia K. Kuhl(原文)”关于小婴儿语言发展的演讲,用来说明给小婴儿“磨耳朵”是无效的。
我倒是希望大家能够先看一遍这段视频,不算广告只有10分钟零几秒。下面要说的话都跟视频密切相关。我自然是一口气看完的,里面的内容属于广义应用语言学、或是它的绝对近亲人类学的范围,而不是研究语音词汇语法的传统语言学,这是我的核心兴趣所在。一遍看完后,最打动我的是什么?是那个扫描宝宝大脑的仪器Magnetoencephalography(MEG),竟然能够扫描出人类大脑对于语言行为的反应! 现在少数有识之士在拼命呼吁中国的(幼儿)英语教育要讲科学。我在自己的文章中更是多次提及中国的英语教育还有中国的语文教育就是没有一点“赛先生”的影子。看看人家这样的科学追求!我不知道这台机器的性能到了什么程度,不过至少是可以拿出来见人了。十几年前我在攻读应用语言学时应该没有这么先进的东西,当时侧重大脑方面的研究都要去追一些车祸或肿瘤手术以后大脑受损的个例,找出他们语言缺失的地方,因为已经知道大脑的哪一部分受损了,这样来反推那些缺失的语言现象归受损的一部分大脑控制。道理一样,一定要有实证的科学研究才能有发言权。这篇演讲里引用了几个实验,英语日语汉语的,都有具体的目的和针对性,有具体可控制的实验方法和手段,有对比组。即便在这样严谨的实验条件下,库尔博士也没有在研究和应用方面轻易下结论(结论方面我下面还要再说)。对比之下,我们国内的情况,不论什么方法理论、甚至包括主流教育体系的决策都可以瞪着眼睛“做语重心长状”地直接告诉大家,从来就不需要做科学研究和论证。而且,相信和追随的人有时还不少。只有在互联网时代的今天,这样精彩的演讲才能够这么容易和大家见面。也同样是在互联网时代的今天,我们才可以进一步地快速搜索相关信息,来解答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相关内容。我不知道这位演讲者,一遍听下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了解一下她。根据维基百科的介绍,库尔博士是明尼苏达大学1973年“说的科学与心理学”(speech science andpsychology)专业博士,华盛顿大学的“说与听科学”(Speechand Hearing Sciences)的教授和学校“学习与大脑科学”学院(Institute for Learning& Brain Sciences)的联合主任,专长是语言习得和语言的神经机制。这里汉语译的特别别扭一点,尤其这个speech本身中文不好处理,但是只有这样的别扭译法才能表达出关键的原意,不给给对演讲深度的理解带来误导。好了,她的专长在语言和大脑方面,更接近人类学。我当时所在的系主攻方向是“第二语言习得”,更接近外语教育学,所以我一直没有拜读过她的文章。我是从大到小,从背景知识主题精神入手的Top-down的语言理解者,我可以不去计较演讲里的一些细节,但是一定要先判断她是在一个什么场合做的演讲。我一遍听下来可以判断听众数量不少而且学术气氛不浓。她在哪里给什么人演讲关系到演讲内容的目的性,对于深度理解很重要。查下来是给一个叫TED的组织做的演讲。TED专门组织有影响的思想家、行动家做这样十几分钟的演讲,然后上传到网络宣传分享。好了,这是一个面对非学术观众、宣传性的演讲。从这样性质的演讲中推演出指导我们英语学习的结论要慎之又慎,短短的演讲应该无法解决这样的问题也不会去针对这样说不清的问题来展开的。这样两个背景知识的查询,映证了我一遍听下来以后最大的一个假设,演讲针对的研究内容不是语言学习,更不是第二语言学习,而是人类物种之源。演讲的结束语里就说的很明白,通过研究儿童的大脑要揭示“什么是人类”(what it means to behuman)的深层含义。似乎在中国文化里对于什么是人类、人类的起源并不在乎,“猴子变来的呗”。可是在西方文化里,这是一个孜孜追求的课题,人类学整个一门学科就是在干这个。追随一些土著人、部落人的生活做研究是一个办法,研究人类婴儿大脑的发展进而揭示人类进化过程也是一个办法。在对于大脑的研究中,儿童早期语言的发展又是一个最好的切入点。在对儿童母语发展研究走到山穷水尽的状态时,引入早期第二语言发展也可以提供不同的视角。从这样角度入手的研究结果,并没有直接应用到语言教学中的意图,就算有些相关结果可以应用,也是一个很长的路,绝不是一个普通老师甚至普通父母听完这样一段演讲就可以下手的。本篇演讲本身在应用层面上中只是提到对脑缺陷儿童的帮助,这依然还是在从大脑的而不是语言的研究角度考虑问题。演讲中演示的几组精彩实验自然是跟语言学习关系最密切的内容了。第一组是分别在美国和日本(都是母语环境)做的辨音实验,在6-8个月时期两边婴儿分辨l和r的能力是一样的,之后的两个月,美国婴儿能力上升而日本婴儿能力下降,因为在日语里不区别这两个音。所以说孩子在6-8个月是似乎有人类共同的辨音能力,而之后的两个月的“关键期”开始向母语方向发展了。在这个时期婴儿的大脑在对听到的语言做统计,而这个统计发展的结果是把这些小小“世界公民”变成了和你我一样的被文化制约的听者“culture-boundlisteners”,只能听出自己母语里的声音了,这是在为孩子学习发展母语做准备。演讲给出的第一个结论出来了。下一个实验是台湾的婴儿和美国婴儿的对比,这个发音应该是汉语里的“鸡”和“七”,是一个送气不送气音的对比,英语里不用送气与否来区别意义。6-8个月时候大家一样,之后两个月台湾孩子水平上升而美国孩子下降,这已经是和前面日语实验一样的背景结论了。下面才是新的实验环节,让没有接触过第二语言的美国婴儿到实验室接受12节的汉语课,“就如同家里来了个说汉语的亲戚一样”。结果发现这些孩子的辨音能力和在台湾听了10个半月的孩子一样好。出于美国一贯秉承的严谨的科学态度,实验还有一个对比组,同样的孩子到实验室只接触英语,结果他们的表现就和其他美国孩子一样。这样又一条实验结论得出了,在做语音统计的这两个月,婴儿可以处理放到面前的任何语言。可是出于探索人类本源的研究立场,研究者们想知道的是在婴儿完成这些统计的过程中“人”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于是又产生了下一组实验。同样分量的12节课,一组婴儿看电视,还有一组看着电视上一个小熊图案听音频,结果是视频音频两组都没有任何的语言习得。这样,这一段演讲最重要的结论得出了,小婴儿的语言统计要有“人”的参加才能完成,这个过程是由宝宝的“社会大脑”来完成的。由此才引出了对于那台特殊的大脑扫描机器的机器的介绍,是一个用来观察和了解孩子大脑的工作状态设备。注意,演讲里提到扫描观察的状态有孩子的情绪、听和说、做数学等,依然不是针对语言学习的。看完这一段似乎立即能够得到的结论就是教孩子学外语得赶早,晚了就来不及了,网上很多的反应就是这样。其实深入全面地看下来,库尔博士只是在关注和报告一项关于人类婴儿大脑的研究,并希望藉此来探讨人类的本源。关于人类语言习得、特别是第二语言习得规律的结论,在演讲里不但没有涉及而且根本都没有这方面的意图。带着我自己的专业背景来听这段演讲,我迅速地抓住了一个关键点,就是她早早地提到了“像我们一样的被文化制约的听者(culture-boundlisteners)”,而且婴大约在1岁时就完成这个成长。她是把这样的条件当成了听众的共识和下面提到的辨音对比研究的前提,当成了我们人类成长的自然过程。精深的科学研究的目标是揭示人类物种的奥秘,而不是干预或逆转人类生老病死、习得语言这样的自然过程。狭义应用语言学或称语言教育学的目标是把科研成果应用到第二语言的教育中去。且不说从科研到应用的过程有多么复杂和漫长,就单说本段演讲里的实验提到的,小婴儿到了1岁左右已经成为了被文化制约的听者,进而走上了母语的道路。1岁以前孩子的发展我们能通过教学干预多少?应用语言学的教学方法的考量并不在这样的时间段过多投入,而是在更大龄的孩子、已经具备了基本母语能力和学习能力之后去考虑。那么婴儿家的“亲戚”得住多久、跟孩子说多少话宝宝长大才是双语的呢?这可是一个天大的课题而且跟本段演讲无关。给婴儿“创造”双语环境就可以了吗?演讲中的实验证明了跟着音频视频听还不灵,得跟人。再看一个反过来的例子,我在ULCA的一位教授跟丈夫跑到萨摩亚群岛住了7年,带回一个获美国科学基金奖的研究成果。那里的岛民妈妈们从来不跟婴儿说话,更谈不上亲子阅读了,她把宝宝背在身体前面,脸朝外。这样妈妈跟谁说话,宝宝就在听,他们的“社会大脑”就在工作,然后到了2岁左右就会开口说话。开口虽然比西方孩子晚一些,但是很快进入词组短句的过程,这又跟西方孩子一致了。可千万不要低估了“人”的魅力。同样的话听众的个人背景不一样,理解的就会不一样。像我自己就会立即对自己非常熟悉的“culture-bound listeners”这样的表达产生敏感,其他的人听自然也会在自己有心得的地方产生共鸣。实际上看中文字幕的人,因为翻译的出入,还会产生不同版本的理解。但是,理解的出入不要紧,关键是要独立思考,不要轻易地被断章取义的介绍或是根本没有科学背景的方法牵着鼻子走。在无心无力做进一步深究的时候,有些明显不符合规律的东西,也应该听听自己的常识,别盲目地跟进。比如说“磨耳朵”就可以学会英语,那岂不是说我们在所有的场合,包括家里医院幼儿园商场车站甚至公共厕所里像装空调一样装上影音设备不停地去磨,咱们人类就都可以说上世界语了吗。库尔博士这一段精彩的演讲,是在追寻“人”的魅力,而人的魅力又植根于人类个体的千差万别。我们每一个人的DNA、指纹、瞳孔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孩子的语言发展过程,特别是第二语言发展过程也可以说有着独一无二个体差异,每一个宝宝都是爸爸妈妈自己的宝宝。如果英语教育弄到念英语给宝宝听之前还要去查字典正音、要按照几个月年龄每天“磨”多少分钟耳朵的程度,那么库尔博士在那里充满激情地讲什么呢?研制一条有说明书有保修期的“神童二语生产线”就行了。(注:本文作者获美国洛杉矶加州大学(UCLA)“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TESL)硕士学位、应用语言学博士学位。博士论文为跟踪三名英语为母语的学生在中国学汉语的过程,并论证其过程与中国人学英语的过程具有高度的一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