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蝉话·找蝉蜕之攻略
找蝉蜕不需训练,人人可为;其中的规律规则冒称“攻略”,无非经验之谈;好在意不在示人,只在重温其间的快乐而已。
一.装备。
找蝉蜕最好是骑车。因为所要寻寻觅觅地方都在树丛墙角,河边绿地或者大院里的小路,单一位置范围未必很大,一个好的寻找点和另好的一个寻找点之间却往往需要不断地搜寻才能抵达。开车的话就失去了随时寻找的机会,徒步又大大限制了活动半径;这样就只有自行车这种轻便快速敏捷,不挑道路,不择远近的方式才最恰当。
找蝉蜕的时候流汗不在乎,但是蚊虫叮咬却是难以忽略不计,要是短衣短裤的话很快就会浑身上下都红包遍布,那些生活在人迹罕至的树下草丛里的家伙们终于有了解馋的机会,哪里会轻易放过!长衣长裤,至少在找的时候要换上长衣长裤。不仅长衣长裤,最好还要戴着帽子和户外的魔术面巾将整个头都包起来,不戴近视镜的人也一定要戴上涂色不重的墨镜或者风镜。穿较厚的旅游鞋,而且一定要穿着袜子。
此外,风油精、花露水、防晒霜、芦荟叶等等也都是必备之物。防晒之外,防蚊驱蚊是户外的大事;露在外面的手脸脖子甚至是头发上都要喷上防蚊的花露水,而且要每半个小时就喷一次,否则就难逃蚊虫之害了。
而左手一个装蝉蜕的塑料袋,右手一个随手捡到的长竿子或者事先准备好的可以抽来长度的专业竿子也很必要,一是可以够到高处的蝉蜕,一是可以挥舞着驱赶飞虫,在地面上当手杖戳打着地面,做打草惊蛇之用。
当然,这些装备之外,吃喝更要带足。饮水和吃饭都是最重要的体力活动依赖,缺一不可。因为所经过的地方大多荒僻,稍有人烟,更没有买卖。随身携带,有备无患,没有后顾之忧。
如果能带上一个不用耳机的收音机或者播发器,听着音乐或者小说,让整个寻找蝉蜕的过程中精神还有所依托凭借,那当然是好上加好。
二.时间。
雨后是直接在地面上寻找蝉蜕的好机会,省得够高,只低着头找就可以了。不过一定要及时,最好在雨后的当天早晨,或者其后一两天之内的时间里;否则,因为风雨而掉在地上的蝉蜕,沾了泥沙,开始了化为泥土的降解过程,先是慢慢地断开,然后变成碎片、粉末,就再也拿不起来了。它们所演绎的“尘归尘、土归土”的过程是直接而快速的。
蝉蜕在闷热的三伏天里似乎永远都在树上鸣叫着,去找蝉蜕的事情也可以在任何一天里的任何时间付诸实施;但是其实找蝉蜕也是有时间控制的:晚上一般不找,那样会不小心抓到正从洞里爬出来的蝉蛹,还得费心放掉,否则不让它们蜕化成蝉的话,以后的蝉蜕就要减少了!
即便是在白天尤其是下午找蝉蜕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蝉蛹,对于那些专门找蝉蛹而不要蝉蜕的人来说,这才是目的物;但是想到现在捕了蝉以后就少了一只撒籽的蝉,若干年以后蝉蜕自然就少了,也便顺手将它放归自然了。
专门抓蝉蛹吃的人,打着手电在树干上上上下下地照,甚至在地面上挖开任何一个有一个小孔的洞,从地下面把蝉蛹揪出来!他们和白天的时候举着长竿子去用胶沾蝉的人一样,一点都不考虑“可持续发展”的问题,哪管什么以后多不多、有没有,只要现在吃到了就可以了。
大自然非常奇特,北方基本上都是从夏至那一天开始有蝉蜕的。不会早了也不会晚了。随着小暑大暑的节气而日趋繁盛,立秋以后一下子就少了,即便有秋老虎,而且持续闷热,气温一点也不输于三伏天,但是蝉好像就是知道热不了多久了,自己从土里出来很可能被夜晚的冷空气给冻死,明年再说吧。树上虽然还有蝉鸣,但是地下出来的蝉就开始明显减少了,闷热潮湿的气候逐渐为高远爽朗的秋气所代替的时候,也就过了蝉所喜欢的也最适宜于它们的时间节点……
立秋以后再去找蝉蜕,只能就只剩下些原来在三伏天里出来的,被雨水冲刷到了地面上的,灌了土的,隐蔽在草丛中的了。而蚊子的攻击更加强烈了,即使全副武装,浑身上下都包裹了起来,但是头顶上手指头上也还是难免被咬出一串包来。蚊子急着咬人喝血,培育自己的下一代呢。
这时候,树林里的玉簪花突然就都开了。雪白的花头像是一根根簪子,还散发着清凉的幽香。看见它们人就应该明白,酷暑终于被熬过去了。年年如此,没有例外。
三.地点。
去哪里找蝉蜕呢?自然是郊外少有人类活动打扰的所在,地面没有硬化的地方,最好是柳树杨树多的地方,某些特别的情况下蝉也会选择泡桐树、苹果树、梨树甚至是松树,实在没有树了就会在灌木丛上,甚至是草茎上。
它们在地下孕育生长多年,完全无法预料地面之上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以现在这种所谓日新月异的发展与建设状态来看,多数在多年前深埋地下的蝉籽都已经无缘钻出地面的机会了。
如果遇到那种很难抵近的由密集的灌木簇拥着的柳树,就一定要设法突身进去,因为往往就在树下,最靠近树干的位置上的灌木的枝枝叶叶上,一定会有大量的蝉蜕。左一个右一个,上一下下一个,正面一个背面一个,抬眼一个低头又一个,那种令人兴奋的发现的愉快,正是找蝉蜕这件事的极致状态!
灌木丛里找蝉蜕是最惬意的,因为灌木丛不高,不必用竿子够;还因为灌木丛中的蝉蜕生存率高,很少被人捉了去,所以蝉蜕的保有率很高,往往在一片灌木丛中就能找到一大袋子,一两百个,都密集地攀附到矮矮的灌木叶片上。找到这样的地方,就找到了蝉蜕的老巢了!每天早晨去转一转,总能发现昨天夜里新出来的蝉蜕,多少有些收获。像是一片韭菜地,收获了一茬还有一茬。
不过,不是什么样的灌木丛里都能有蝉蜕的。前提是周围必须有柳树,是在柳树之间的灌木丛中才可能有蝉蜕。因为蝉蛹在地下是以柳树根中的汁液为营养的。
一般来说,去年蝉蜕多的位置今年就会少,甚至是没有。甩在一棵树下的蝉籽在经过了地下七年的孕育生长以后集中出来,来年也就不会再有了,至少不会那么集中了。同一块地段,蝉蜕有大年和小年之分。往年层出不穷的地带,如今近乎一个都没有。被蚊子咬的疙瘩比找到的蝉蜕还多。找一下午也找不到二十个。但愿仅仅是因为“小年”,正好是所有的蝉都还没有到出土的年份,而不是因为污染、因为环境的恶化……
因为一年一年地找下来逐渐发现,竟然只有人工河边和公园里才有蝉蜕了,广大的乡间,自然的状态下,几乎已经不再有他们生存的空间与条件。连水渠都已经硬化成水泥的了,以前那依托着的渠水的滋润而生的百草百花虫虫蚁蚁,一下就都成了寸草不生的地方。杀虫剂、除草剂的瓶子在底边上扔得到处都是,而大树越来越少,蝉所赖以生存和栖息的环境变得越来越恶劣。这个一向让人在盛夏里烦不胜烦的小小昆虫,也要濒临灭绝?
四.方法。此系关键之处,不是三言五语可以讲清楚的,要专文详述。
五.人物。
找蝉蜕固然是可以结伴而行,不过再找一个在三伏天里有此雅兴的人,估计很难。如今大家都在忙碌,忙着仕途经济,忙着联络,忙着凑酒席,忙着看手机,这种出去找蝉蜕的所谓快乐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大致上只能是一个人的享受。
不过因为赶上暑假,孩子们听说了却一般都是兴趣浓厚,至少第一次要去的时候总是跃跃欲试、兴致勃勃。大约这种在野地里寻寻觅觅的情形,这种单纯的快乐,是人类的一种原始本能,在孩子身上总会有最自然的体现吧。
以上“攻略”,挂一漏万,尚需年年补充,以延人间乐事之此一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