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坛公园
公园是一个地方总体生活状态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一个地方总体生活质地的最为直接的表现窗口。因为来逛公园的,除了个别的旅游者之外,便多是本地的有闲之人了。或者是老人度过晚年时光的所在,或者是乐活的人利用边边角角的时间来运动来聚会来聊天;即便是来打发时间的人,也能从他们的穿者打扮行为举止之中看到本地经济状况和地域文化的蛛丝马迹。
日坛公园西边便是中国儿童疾病研究所,心急如焚的大人们抱着孩子从全国各地来求医者络绎不绝。从挂号到看病都难上加难,天天看着柏树苍苍的日坛,他们也是无心于此的。只有没病没灾的人才有闲心到公园遛一遛;生活的公平与不公平,生命的无常,就是这样在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身上貌似全无规律地上演着。
北京的公园,尤其是是日坛公园这样二环内外的公园,多是历史园林改建而成。皇帝禁地的既往历史让其中的植被古老而高大,重点文物的身份一般来说也又使建筑和树木少受人类社会的厄运。这样一来,在古老而珍稀的建筑与植被环境里的有闲之人、悠闲之人,便平添了几分富贵气象。大家无论贵贱贫富似乎只要置身于此,便都被抹上了一层不无神圣的光环。隔世的时光让门禁蹋毁,人类文化的凝聚,终究要在时间的洪流中让后人分享。
当然,日坛公园这样旁边都是大使馆的平房大院儿的公园,绝对没有一般人口密集的大都市那种纯粹市井地方周围都是高楼大厦,公园成了井底,人也成了井底之蛙的窘象。来往之间,外国人推着孩子来晒太阳,穿着裤衩来跑步,其言语模式行为样子,便又都成了本地的参照。
这使得日坛公园的古洋结合的气氛气质鲜明,在南门里高大的杨树林荫道两侧的长椅上,端坐其上的人们,除了满是过分的耐心地照料着婴儿车里的娃娃的老年人之外,大抵都会借力给力地让自己优雅起来、不那么太无形、太放松。北门的一棵树冠硕大的悬铃木下,是上了年纪的女人们的世界。有的人在舞着红色的绸子布不无勉强地跳着广场舞,有的人津津有味的谈论着家里的琐事;有的人则只是在树下静静地坐着,像是坐在高处俯瞰人生。
倒是荷花池里的亭子里的唱歌的人们,满满的都是旧时光的豪迈之气,爱情歌曲唱得也一如革命歌曲,深情等同于坚决,委婉等同于雄壮。不过,在齐声高唱的轰轰烈烈里始终都弥漫着一种无可奈何的依依不舍,在人气旺盛的兴高采烈之下一直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枯燥乏味。大家都不去想什么内容,只是从唱歌就是在锻炼身体的意义上出发,聚集又散去,散去又聚集。
没有了荷花的荷花池,荷叶碧绿而巨大,覆盖住了全部的水面,像是直接从地皮上长出了一片茂盛的圆叶,婆娑地聆听又兼哂笑地听着荷叶中间那座红色亭台上没完没了的歌。如果不是那些已成锈色的茎竿之上顶着同样的锈色的莲蓬,还真是没有一点点秋象。
离开体坛公园,穿过高墙之外又加了铁丝网,并且注意去掉了使馆的具体名牌的一座座使馆大院,穿过在街边上排队等着办签证的人们,偶尔回望,还是能被那郁郁葱葱的日坛公园的一团绿色所吸引。那团绿色和使馆区普遍的平房大院里的高树的绿色连成一片,为整个建国门外这一带的高楼大厦增添了一抹罕见的生机。那是古与洋的生机,是都不属于现在,不属于自己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