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书包
燕山诗文
- 2021.5.24 -
80年代初我家开了豆片坊。这一年刚进腊月，父亲豆片车子的车把挂上了一个崭新的深褐色皮包。说是皮包，实际上是革的，父亲花个十块八块的在东新庄大集缝纫摊上做的。把秤放在里面挂在车把上，既便当又感觉挺开面子。
没过多久，这个皮包便丢在西屋炕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原来父亲用它来装豆子，夜里被耗子把皮包下边一个犄角咬了拳头大小的一个窟窿。后来再装上秤，秤砣从窟窿滚落下来差点丢了。大集缝纫摊上修不了，妈妈一边试着用布来补，一边数落父亲：＂人家大队会计、电工夹个皮包有模有样，你一个卖豆片的也挎个皮包，净装大瓣蒜！怎么样，没那个命吧！＂妈妈缝缀半天也没有补上，只好丢在西屋炕上。
好端端一个皮包咬个窟窿，还带着耗子的啮㾗，父亲不用了，我还能派得上用场，那时我正上初三，每天跑校，书包里装一两本书，有个窟窿也只露着书本一角，并不碍事。从此这个＂耗子窟窿书包＂便与我朝夕相伴，风雹雨闪里它随我呼啸奔跑，星辰旷野中它伴我朗声走读，带着我的体温、渍着我的汗水，那一年，我考上了玉师。那助力我走上人生高光时刻的书包，却再也不能随我步进新的校门。
暑假后二弟升入初三，这个书包又随着二弟进入了六中校园。报到第一天，就发生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新生排队登记食宿，大家既新奇陌生又兴奋紧张。二弟正随着队伍往前挪动，忽然身后一巴掌拍在肩头，二弟一怔，这是谁，说是闹吧，下手还挺重！二弟扭过头厉声质问：＂这是谁呀？＂只见身后站着的这位新生个头高挑、面色黝黑，正虎视着自己，继而这个大个子新生迅即把目光从二弟脸上移开，死死地盯住二弟怀里这个深褐色带着耗子窟窿的书包，狡黠地一笑：＂你姓孙！”
二弟愣了，望着这位陌生同学，一脸懵懂：“是啊，我姓孙！”
＂你叫孙春生！对不对？＂大个子同学疾言厉色，二弟随着他的目光望着自己怀里的书包，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二弟会心一笑：＂你是从兴中来的吧！＂，大个子捏了一把这个太过熟悉的书包：＂嗯！在兴中我和你哥同班，他考上了，全校就考上他一个人！我没考上，今年来六中复课了！＂二人的一通恶作剧逗得严肃安静的新生队伍里一阵嘻笑颜开。
二弟毕业后，这个书包又随着三弟开始了新的校园生活。
多年来我多次问及这个书包的下落，妈妈一脸茫然，若有所思地说：＂丢了，丢了，好像是风吹走了.…＂每一次对话后都是一阵长时间的阒默，这个书包在无数人鄙夷的讥笑声中，在无数个自惭形秽的角落里，陪我们度过了一年又一年，伴我们走过了一程又一程！有谁留意过，什么时候它与我们走失了，离散了！是在我们的穷苦的日子终于有了奔头的时候吗！是在我们不再衣衫褴褛、不再一脸菜色的时候吗…
念及此，心钝痛！一首苍凉高亢的《草帽歌》从黛蓝色辽远的天际飘来…
妈妈你可曾记得，你送给我的那顶草帽，
很久以前丢失了，它飘向浓雾的山岙，
它在何方，你可知道，就像你的心儿，
我再也得不到！忽然间狂风呼啸，
高高卷走了草帽啊，飘向那天外云霄。
妈妈那是我珍爱的生命之宝，没有人再能找得到，
就像你给我的生命一样！
2021．3．10晚
作者简介
孙文生，现任唐山清东陵保护区管委会副主任，喜爱文学、书画、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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