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三 | 我的大学1979（四）

                        四

一天晚上，学校正在播放电视《雷雨》。附近的村民来得很多，稀里哗拉，颇不平静。这初春的晚上，北风很大，还带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冻得看电视的人格格发抖。这时人们就都往教室的走廊里挤，走廊被挤得走不过人。

学校为了安抚周围的群众，放了两架电视机让他们在教室前面看，我们同学和老师在楼上的阅览室和物理实验室里看。由于下雨，天气又寒冷，外面的村民也跑到楼上来，想挤到我们室内来看，楼梯是露天的，上面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我们坐在阅览室里看电视，一些人不断地来“嘭嘭嘭”地敲门，我们感到很烦，但也无可奈何。

忽然“嘭”的一声，门给踢开了，突然间就涌进来了许多村民。有个老师急忙奔过去与他们交涉。这时，室内同学纷纷议论开了：“把他们抓起来，这还了得。”

“就是不准给他们看，他们要再闹，我们就不放了。”

“说来说去，总是学校太穷的缘故，如果有围墙，他们怎么能进得来？”

楼下的村民有的挤在走廊上，有的立在风雨中。初春的寒冷袭击着他们，他们瑟缩在北风和毛毛细雨中。他们有的在叫喊着，有的在捣乱，已经一片混乱。

不久，天空乌云密集，一场大雨即将来临，村民才纷纷逃离而去，学校才恢复了平静。

卢国琛老师教我们古典文学，他年纪已大，头发雪白，个子不高，面容清瘦。讲课的时候，凡上到一篇古文，就称之为“历代名篇”，讲多了之后，我们就把他称为“历代名篇”。他讲课一般只意译，不能做到一字一字地落实，使我们学的人非常吃力，有的地方弄不懂是什么意思。问他，他也不能自圆其说，说来倒去，他自己也弄不明白。所以他来上课，我们都不太喜欢，有的同学还会取笑他。

吃过晚饭，我们打好水，洗好牙，偏偏下起雨来了，我们就坐在床上跟杨双福、汤大年他们聊天，谈起了恋爱的事了。杨双福说了他舅舅的遭遇，他舅舅是大盘山区人，今年26岁了，长相不错，很会讲话，过去曾爱过一个漂亮的女人，可惜这个女人得了癌症，他舅舅给女人花了500多元钱，最终还是挽救不了女人的生命，年纪轻轻就死掉了。后来他舅舅又到好几个地方讲过老婆，但人家总是这样说：小伙子人是不错的，也很聪明的，可惜家住在山窝里。同村的姑娘他又不要，平原的人又不肯嫁到山窝里去。结果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对象，感叹自己的命苦。他骂自己为什么要投生到山窝里来。

还有，他们山区里的风俗也不好，一般男的20岁就开始谈恋爱，如果25岁还没有谈好，那你要找到对象就十分困难了，有做光棍的危险了。一般姑娘十七、八岁都已许配好了。杨双福说，我们那里能当一个民办老师就已经算了不起了，还想上大学？真是异想天开！

“哈哈哈”一阵大笑。我们就七嘴八舌地说：你回家去，姑娘肯定要成群跟你来了，你可当个恋爱连长了。”

星期二下午是固定的劳动课时间。我们第二组劳动的内容是铲除一垅茶叶中的草并松土，以后可以种芝麻。这天阳光灿烂，天气好极了。我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大步流星地朝学校工具房走去，一些人已拿到了锄头，在那里等待着。

我们来到茶叶地，就挥锄干了起来。锄不了多时，我的手就觉得有点酸溜溜的，手掌还有点疼，这是劳动太少的缘故。大约锄了一个小时，班主任颜海水老师说：休息10分钟吧。我们就丢下了锄头，躲到树阴里聊起天来了。

正巧，韦国良老师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对我们说：“这个地方种芝麻好不好？”

“这地方种芝麻当然是很好的。好得很哪！”我们大家应着。

颜老师说：“好是好，可是没有人管理就不好，去年我们种的芝麻，”他用脚拨拨地上的小草说，“只有像它那样大，约两寸高。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可是，每一株只开一朵花，而且也不高。”

“哈哈哈”同学们都被颜老师幽默风趣的话引得大笑起来。

我说：“我家的芝麻是长得老高老高的，比我的人还要高呢！两株芝麻可收两斤。”

“什么？你说什么？……”大家疑惑地说着。

“芝麻呀。”我说。

“两株芝麻收两斤？”一个同学反问道。

“有什么好不信的！这是真的！芝麻就是蓖麻呀！”我认真地说。

“哈哈哈，哈哈……你呀，你呀，笑死我了。”赵就平说。

大家指着我，笑成了一团。我被大家笑得红起脸来。

“你真是一个傻瓜，芝麻怎会是蓖麻呢！我说你家的芝麻有这么大的？！”颜老师笑着说。

这时，王恒祥走了过来，给我解了围。王恒祥说：“我们说的芝麻是普通话，我们东阳话是叫'油麻’的。”

我惊了一下， “油麻”不是蓖麻，这根本就是两回事。谁叫自己无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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