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良春用药经验:蒲公英应用琐谈

蒲公英遍地皆有,寻常易得,而其功用颇为神奇。本品味甘苦,性寒,能化热毒,擅疗疔疮、恶肿、结核,又能疗喉痹肿痛,并可利尿通淋,种种治效,难以尽述。朱老对本品的应用另具手眼,择其数端,简介于后。

(1)清胃定痛

前辈医家对蒲公英能治胃脘作痛早有认识,如清代王洪绪《外科证治全生集》载:本品“炙脆存性,火酒送服,疗胃脘痛”,其效甚佳,当是实践经验之总结。从蒲公英之性味分析,其所主之胃痛,当属热痛之类,而王氏之应用,既炙脆存性,又送服以火酒,则其寒性已去,只存其定痛之用了,王氏可谓善用蒲公英者矣!近贤章次公先生治胃溃疡病,具小建中汤证者,恒以此汤加入蒲公英30克,疗效甚高。这一配伍方法,乍看似属温凉杂凑,不知章先生既重视整体,又针对此病之胃粘膜充血、水肿、溃疡之局部病灶,而拟定辨证与辨病相结合的处方也。其立法制方之妙,匪夷所思矣。朱老总结了前人的经验,根据切身的体会,认为:“蒲公英的镇痛作用不仅在于它能清胃,还在于它能消瘀,凡胃脘因瘀热作痛,用其最为相宜。而胃溃疡之疼痛,配合养胃之品,又可奏养胃消瘀、镇痛医疡之功。如能选用其根,晒干研末吞服,效尤佳良。”

一王姓女,37岁,教师。夙患胃脘痛,此次发作已3日,自觉痛如火灼,嘈杂易饥,口干口苦,大便干结,小溲近黄,前医误予辛香止痛之品,药后疼痛有增无已;苔薄黄,脉弦。此火热作痛也,当予清胃定痛之剂。药用:

蒲公英30克,赤芍12克,生甘草5克,清宁丸4克(吞)。

药后大便畅行,脘痛顿挫,善后调治而愈。

(2)消痈散肿

蒲公英为治疗痈疡之佳品,尤擅治乳痈。乳痈一证,妇女在哺乳期易于罹患,多系情怀不适,胃热熏蒸,乳汁排泄不畅、郁结而成。由于乳头属肝,乳房属胃,而蒲公英专人肝、胃二经,具有消肿散结之能,故治此证效著。朱老经验,使用蒲公英治乳痈,宜辅以理气散结之品,可以提高疗效。常用蒲公英(30~60克),配合陈皮(10~15克)、生甘草(5~10克)为基本方,红肿撇痛加漏芦、天花粉;乳汁排泄不畅加王不留行、白蒺藜;局部硬结较甚加炮甲片、皂角刺。均以黄酒为引,其效历历可稽。

(3)排脓治痢

痢疾一证,好发于夏秋之交,多因湿热积滞蕴结肠中,阻遏气血之运行,化为脓血下注所致。故清化湿热、行气导滞之法最为常用。朱老用蒲公英治湿热痢初起有良效,其义有二:一者本品具清热鳃毒作用,能清解肠中血分之毒热;二者本品有缓下作用,能解除下痢之后重。约言之,功擅解毒排脓故也。凡湿热邪毒交阻,痢下红自如脓,后重不爽者,在清肠治痢方中,加用蒲公英(一般用30克,鲜者其功尤胜,但需用至60克),可以顿挫病势,进而缩短疗程。

王姓男,27岁,工人。先染时邪,继又恣啖荤腥,遂寒热交作,身痛无汗,下痢红白粘冻,日十余行,腹中疴痛,里急后重,脉浮滑,舌苔薄黄根腻。病甫二日,当疏肌达邪,清肠解毒兼进。处方:

葛根12克,荆芥、防风各6克,苦桔梗、炒枳壳、生甘草各5克,杭白芍、焦楂肉各15克,蒲公英30克。

二服而热退身和,下痢日仅三四行,仍予原方出入,调理而安。

(4)清肝达郁

蒲公英除有清肝泻火作用外,并能“达肝郁”。证诸前贤,朱丹溪《本草衍义补遗》指出:本品能“散滞气”,已隐然有达郁之意矣!盖蒲公英花发甚早,得春初少阳之气,所以饶有生发之性,与苦寒沉降之品有间。清肝兼可达郁,此蒲公英之长也。朱老进而指出:“凡肝寒而郁者,宜用桂枝;肝热而郁者,宜用蒲公英,临证不可误也。”各种肝炎患者,症见肝经郁热征象,可随症选加蒲公英。本品除清肝外,又能利胆,故朱老常用其治疗胆囊炎。胆囊炎急性发作,以“胆胀”而痛为主症,尽管临床表现不一,究其病机,总缘气滞、郁火、湿痰、瘀血互阻,以致胆失通降也。恒以化痰行瘀、利胆散结为治疗大法,此所以宜选用蒲公英也。

一苏姓女,39岁,工人。夙患胆囊炎,一周来,右胁胀痛甚剧,牵及右肩亦痛,午后低热,口干口苦,胸闷嗳气,纳少神疲,间有粘痰上泛,大便干结,恒三四日始行,舌尖红、苔薄黄,脉弦滑。此痰热夹瘀互阻,胆失通降。其午后低热,亦痰热久郁伤阴之故。遂予:

蒲公英20克,茵陈、川石斛各15克,决明子、黛蛤散(布包)、丹参各12克,黄郁金、茜草根各10克。

连进5剂,胁痛大减,低热亦退,纳谷渐增,仍予原方调理二十余剂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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