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 王选信：师 父
师 父
王选信
0 1
H在办公室焦急地踱步。
自从接到C的邀请函，H心里就像开了锅。去还是不去，不去吧，C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又是人本课程的同学。过去自己支持过她的改变，她也发心帮助更多人的成长。请自己出马，自己心里没底，还是请导师吧。C不同意，非让自己去不可。去吧，千里迢迢，自己没单独出过远门，心里惴惴不安。这可是给华东大区一个大企业讲课，学员不仅有员工，还有企业老总，出了差错丢人是小，名声受损是大。人活的就是名声。
一年前，C就给H打电话，说她在苏州专业机构专门从事企业培训，说南方人注重学习，不少企业对培训工作还是蛮支持的。半年前，C又来电话，说培训机构办得不错，不少企业宁愿牺牲生产时间，也要送员工到培训机构学习。她一天到晚泡在机构里，什么地方也去不成。三个月前，C又来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来苏州讲几天课？C知道H这几年专门从事“企业责任”研究，并且在这方面有独到的见解。当时她不好拒绝，随口就答应了。谁知过了两天，还真的收到C发来的邀请函。
邀请函很简单，就是邀请H来苏州讲三节课（三天），讲课费用及其它条件由H自己提。到了这个份上，H能提什么条件，都是朋友。再说能请讲课，是同学看得起自己，还提什么条件，三天给5000元，够来回的路费和塌杂就行了。
行程很快定了，H心里像揣了个小鹿，有些惶惶不安。忽然想起自己的师父，何不给师父打个电话问问，看去一路是否顺利？别笑，这不是迷信或者心里安慰，H喜欢佛学，对佛学有一些了解。人和人不同，有些修炼的人，是有加持力的，会在一定的范围内改变一些因素。师父就是这样的人。
0 2
师父的电话很快拨通了。H给师父说了事情的经过，问师父这次去是否顺利？师父随口答道：“你心里没把握，怕出去讲不好，怕丢人，又想去试试，拿不定主意，不过不要紧，要谨慎拿稳，心态坦然，尽管会遇到一些问题，但影响不大。不过，对于你来说，这是一次锻炼的机会，也是一次挣钱的机会。”师父像钻进自己的肚子，把自己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怎么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是有点问题，问题不大，就是说这次去基本顺利，不会有啥大的麻烦。不过，师父说这是一次挣钱的机会，怎么会是挣钱的机会？三天5000元，仅够路费，挣什么钱？或许这是师父的一句鼓励话。
晚上回到家里，老公笑嘻嘻的对H说：“放心地去，家里有我呢。师父下午给我打电话，让我支持你的工作，说这是对你的一次锻炼，也是一次挣钱的机会。”H听了，心里有些诧异，怎么又提挣钱之事？C 是我的同学，既是想挣钱，也不能去挣同学的钱？不管怎么说，讲好课，不要把人丢了就行。
明天晚上的飞机，让H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中午，师父会从二百里外的农村赶来看自己。师父背了一个普通的黑包，红光满面地站在自己面前。H见了师父，确实有些惊讶：“师父，您—您怎么来了？”H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地有些结巴。
“都准备好了么？”师父开门见山。H愣了一下：“有啥准备的，又不是千山万水的去远行，拿些生活用品就行了。”“我没问这，问你课准备得怎么样？”师父向来严格，单刀直入。H就怕师父问这个。师父要求呈现给大家的一定是自己感觉最好的。前天昨天自己把讲课的内容准备了两天，心里还是有点虚。师父放下背包，喝了一口茶，平静的说：“这样好不好，还有些时间，把自己准备的主要内容给我讲一遍，我听了心里才能有数。”H 看看表，还差十分十点，有的是时间，就点头答应。
H把主要内容从前到后讲了一遍，师父听得很认真。师父是走南闯北的人，见多识广，尽管有些名词不一定太懂，但从讲课的节奏和讲课的灵活程度上，师父还是能看出问题的。从十点讲到十二点半，整整两个半小时，师父坐在那里，眯着眼仔细听讲。讲完了，师父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讲的不错，节奏和速度拿捏的到位，不过，还是没彻底放松。只有浑身放松了，才没了压力，才会发挥自如，才能把身体内的潜能挖掘出来，才能把大家的气场和你的气场融合在一起，才能带动整个课堂的气氛。”师父是个很细心的人，把很多细节想的周到。
其实，师父要求很简单，就是要求自己呈现出来的东西必须是最好的，带给大家的必须是积极向上的。
公司有300多人，在坐的都是生面孔，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自己能放松么？不是在师父面前讲课。
师父似乎看出了H的顾虑，笑着说：“没事，这次去一定能成功。”说罢，从背包中取出一张＂莲花生大士＂的相片，要求H必须带在身上。H知道，莲花生大士是师父的师父。这张相片，不但有＂莲花生大士＂的信息，也有了师父的信息。有师父保佑，H 心里有了底。
0 3
这是训练式体验式的教学。一个人要带动全班300多人，让对责任有脱胎换骨的认识，还是要费很大劲的。H知道自己身上的重担，所以多数时间，表现得很严厉。面对着这么多学员，其中不乏有华东大区的老总，大家能信服自己吗？
H想着师父的话，放松放松再放松，什么老总不老总，不都是同样的人，有师父加持，该怎么讲就怎么讲。H拿出了过去做人本教育的教学特点，也像莲花生大士一样，就是服众魔的特点。不论大家有什么样的反抗、什么样的思想情绪，最终都会被调理得顺顺当当。
心态调节好了，H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是不是师父给的，当时说不清，事后H肯定地说，是师父的加持和戴在身上的＂莲花生大士＂相片起了作用。相片是意念的聚集，相片是智慧的结晶，相片是动力的源泉。
上半场是一个热身的过程，从下半场开始，有些学员开始有打开心结的表现。在组长的带领下，有人痛哭流涕，有人被一股暖暖的爱包围着，有人被一股说不清的力量推动着……。多数学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所以效果特别好。有些学员做了多年客服工作，在接待客户的过程中，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听了讲座，一下子豁然开朗。
培训结束之后，在整个华东大区，还热闹一个月，大家在不停地议论着，在群里不断地分享着。很多学员知道把学到的知识怎么用到实际中去，怎样把爱表现出来，甚至有些人还产生了很多奇思妙想，尤其很多九零后、零零后的学员，把自己所想的，能够让客户感受到细小的温暖，甚至平时不被人注意的细节都做到了极致，并且还能和公司同事分享，和群里的朋友们分享。
说好三天讲课费5000块钱，H准备拿够路费之外，其余的还给同学。结果培训效果特别好，不等第三天开讲，同学就给卡上打了两万五千块钱，并且当面说的清楚：5000元付给助理小王，剩下2万元是H的讲课费。还再三叮咛：“不要见外，这是你应得的辛苦钱。”
H走之前，根本没想过会挣钱，只是去给同学帮忙，这到应验了师父给自己和老公说的话。
在讲课的过程中，H的大姨夫不幸去世，家里打来电话，没想到H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强、都淡定，没有被情绪所影响，课该怎么讲还怎么讲，因为老公来电话说，一切有我呢，你就放心地做事吧。老公确实很给力，把方方面面的事情安排得妥妥贴贴。
0 4
课程安排的很紧张，计划晚上八点半讲完，坐出租赶到高铁站，坐高铁去上海虹桥机场。12点的飞机，后半夜两三点就到了西安。计划没有变化快。谁知讲课的气氛非常好，学员的热情非常高，该结尾的时候怎么也结不了尾。H心里着急，又不能和同学C沟通。H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H不断地用眼睛给坐在下面的C示意，C看见了，脸上表现的出奇的平静，H明白C的意思：能跟得上，急什么。C不急，H着急。再着急也得把最后的尾收好，和大家互动分享最后这个环节。戛然收口，会影响整个讲课的效果。
眼看时间不够了，H干脆走到C面前小声地说：“这个口还是你来收吧，我怕时间不够。”C平静地说：“姐，我怕弄不好，还是你收吧。这里离高铁站很近，十分钟路程。”有了十分钟这个概念，H心里稍安了些。就这样，直到九点整，H才结束了讲课。
什么都顾不上了，顾不上和学员交流，顾不上向大家道别，H和助手小王提上行李，直接冲下楼。出租车在楼下已经等了十几分钟。打开后备箱，东西往里一塞，连和同学握手的时间都没有，钻进出租，立即催促司机开车。
心跳得厉害，说话语无伦次。正在这时，师父的电话来了：“不能弄得这么晚，看把你急的。”H心头一愣，好像师傅就在身旁看着自己。来不及和师父再说什么，挂了电话，不敢误时间，央求司机加快速度。
从简短的交谈中，知道司机是东北人。司机人特好，好像也特别理解H，非常配合，脚踩油门，汽车像离弦的箭，在苏州这段不太宽阔的马路上狂奔。好在九点以后，路上没多少车辆。司机一路连闯了两个红灯，吓得H直吐舌头，连忙提醒司机：“师傅，红灯！”“没事，这段路上没安摄像头。”司机心里有数，心情好像比H还急。
不到十分钟，就赶到高铁站。下了出租车，H和小王像充足了电似的，提着包裹，根本顾不上欣赏两边的景色，风一样的向车站跑去。心里只有一个意念：赶快进站，赶快进站，进了站就好了。H后来回忆说，她坐了无数次高铁，这是最紧张的一回。进了车站，像一只昏了头的苍蝇，根本没时间辨认方向，就跨上了停在左边的一辆列车。助手小王脑子灵活，一把把H从门里拉下来：“姐，不是这辆车，右边这辆才是开往虹桥机场的。”H这才清醒过来，睁眼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差一点把方向搞反了。刚踏上车门，车门就关了，浑身汗水津津的H，双手合十，反复念着“阿弥陀佛”。差一分钟就赶不上车了。
H吁吁的喘着粗气，还没站稳，师父的电话又来了：“赶上车了么？”“把人能赶死，还好，赶上了。”H想到身上＂莲花生大士＂的相片，想到师父临走时的叮咛，由衷地说：“谢谢师傅加持！”
0 5
上了高铁，H心里还是着急，能不能赶上飞机，心里没数。先找个坐位坐下，让人喘口气。H和小王在车厢里走了几步，才找到了自己的坐位。刚坐下，师父的电话就来了，没有一句安慰的话，满是批评的语气：“不敢这样，时间这么紧，万一赶不上飞机就麻烦了。” “师父，我也着急，只是为了和学员们分享课程中的体会，才耽搁了时间。”H给师父解释。师父“唉——”了一声，好像知道H赶不上飞机，又想让H赶上飞机那种欲说还休的心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到了虹桥机场。下了高铁，离虹桥机场还有一段距离，H和助手小王提着行李，拼命地往机场跑。
虹桥机场非常大，大概跑了十几分钟。到办理登机牌的窗口，已经11：25了，两台电脑已经关机，问地勤小姐，小姐告诉她们已经不办理登机手续了。赶不上飞机，H像泄了气的皮球，看着空荡荡的窗口，一下子呆愣在那里。小王赶紧过来拉H的手，不断地安慰：“姐，我去给工作人员说说，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小王来到窗口，一位工作人员恰好在里面。“师傅，能不能给我们办理登机，就几分钟，我们能赶上飞机。”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笑着说：“这是规定，时间过了，停止办理。”没有商量的余地。小王一筹莫展，只好对H说：“姐，看来真的赶不上了。”H听了小王的话，反倒没了负担。“赶不上飞机，今晚不走了，明天早上走。小王，姐这会儿感觉饿了，你去给咱买俩面包，吃饱肚子再说。”
忙碌了一天，把填肚子的事都忘了。
面包买回来，H和小王坐在连椅上狼吞虎咽地吃着。刚吃了两口，师父的电话又来了：“你看你，把自己弄得多么紧张？赶不上飞机咋弄？”H面红耳赤 ，师父批评的对。出门由事不由人，自己能说什么？反正回不去了，说什么也是白搭。“就差那一点，如果早走几分钟，就不会这样紧张。不过，等会儿你看登机办理窗口好了没有。”还没等H会过神来，师父又补充了一句。
怎么可能呢？窗口已经关闭，不办理登机手续了，不会为咱专门办理吧？
H在电话中告诉师父：“师父，你甭操心了，今天肯定赶不回去了，你还是睡觉吧，如果有什么变化，回去也到二半夜了。”放下电话，H 继续吃面包。
忽然，广播里传来“xxxx航班预计延迟45分钟”的通知。H一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小王：“小王，是不是咱们的航班？”小王一听：“姐，好像是咱的航班。”说完，向窗口望去，刚才关闭的窗口又恢复了工作，工作人员各就各位。看看远处的屏幕，屏幕上也打出了一串字幕：“xxxx航班预计延迟45分钟”。
原来起飞地风大，原定航班延误了时间。
“师父，你真神，你把飞机能拉住……”H 声音颤抖，激动地流出了眼泪。
0 6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办完了登机手续，H和助手快步向安检口走去。
身上轻松了许多，刚才的紧张和疲惫已经从脸上消失了。稀稀拉拉的几个旅客，慢悠悠地从走廊上走过，与白天相比，灯火辉煌的大厅显得安静了许多。两边商店里，吃的喝的用的应有尽有，上夜班的员工坐在一隅似睡非睡。
师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心里操着H的心。上飞机没有？师父再一次拨通了H的手机：“登机了没有？”“师父，没有登机，还有半个多小时，师父，你还没睡？”“不着急，反正晚点了，着急也没用。”说到这里，H忽然感觉口渴得厉害。一直没喝水，刚又吃了个面包。H对助手说：“小王，给姐接一杯水去，刚吃了面包，口渴的不行。”“接什么水？都到啥时候了，哪里还有水？”师父从手机中听到H说话，顺便说了一句。H给小王努嘴，言下之意：我和师父说话呢，你接水去。
十几分钟过去，小王还没回来，H有些急了：“怎么搞的，接一杯水能用这么长时间？买一瓶水都回来了。”H心里嘟囔。正在这时，小王吊着脸回来了：“姐，不知道怎么了，水龙头拧不出水。”水龙头坏了？怎么偏偏到咱跟前就坏了？真是奇了怪了，师父怎么知道没有水？有透视功能，还是有预测功能？H满肚子的狐疑。于是对着手机又说:“师父，你真神。”师父哈哈大笑：“前面就是卫生间，卫生间旁边有保温桶，到那里去接水。”千里之外，师父怎么知道前面有卫生间？卫生间旁边还有保温桶？H还是有些怀疑。怀疑归怀疑，试试看。H和助手往前走了几步，果不其然，卫生间外面的角落里矗立着一个保温桶。保温筒上亮着灯，水是热的。顾不上文明礼貌，俩人取出杯子，站在那里，你接一杯，不等晾凉，喝到嘴里，我接一杯，不等晾凉，喝到嘴里。俩人一连喝了好几杯。
吃好了，喝饱了，浑身舒坦了。登机口的大门也开了，H和她的助手提着包裹向登机口走去……
凌晨两点，飞机起飞了，一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西安，师父，我真服你了，不是你的一路保佑，今天肯定回不了西安。”坐在飞机上的H在心里真诚地说。说完，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莲花生大士＂的相片，仔细地端详着。
忽然，莲花生大士的头像幻化成师父的头像。师父正盈盈地对着自己笑呢。
作者简介：王选信，长安作协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文章散见于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出版散文集《枯枝上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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