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唯一独占帝王的皇后,半生尊荣,半生凄凉——孝康敬皇后张氏

看着跪在地上大气不出的宫监侍女,明孝宗朱佑樘有些无奈。这已经是皇后张氏今天第三次发火了。因为生了口疮,再加上汤药苦辛,张氏最近的心情一直不佳。看着妻子清秀疲倦的容颜,眼中泛起的泪花,朱佑樘心疼不已。

朱佑樘接过药碗,缓步地到龙榻旁坐下。张氏的眼泪终于还是无声地滑落下来,但依旧有些倔强地扭过头去,不肯看自己的丈夫一眼。朱佑樘泛起一个笑意,用勺子舀起一口汤药,吹凉,轻轻地送到张氏嘴边。

张氏还是不愿意回头,朱佑樘依然保持着喂药的动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佑樘的手臂开始微微发抖,勺子里的汤药也开始不住泛起微波。随侍太监有些看不过去,刚要开口相劝,却猛然发现张氏回过头将勺子里的汤药喝下。看着丈夫满脸的宠溺,张氏的心又一次被融化了。

故宫雪景

伉俪情深,明代唯一独占帝皇的皇后

不知道诸位看到开篇的这一场景,作何感想?朝史暮想感受到了伉俪情深的恩爱。而事实上,这样的恩爱秀,是朱佑樘和张氏每天的基本操作。

孝康敬皇后张氏,明孝宗朱佑樘的原配,明武宗朱厚照生母,明世宗朱厚熜伯母。张氏是河北兴济人,在她17岁那年,成为了太子朱佑樘的太子妃,并于同年十月,在朱佑樘继位登基后,被立为皇后。

张氏在明代皇家历史上有一项无人超越的记录,即张氏是朱佑樘的皇后,也是他唯一的妻子。

大量的史料证明,张氏和朱佑樘有着深厚的夫妻感情,甚至说朱佑樘对张氏非常迷恋也不为过。

孝康敬皇后张氏 像

笃爱,宫中同起居,无所别宠,有如民间伉俪然者。——《胜朝彤史拾遗记》

朱佑樘和张氏非常恩爱,一同起居,且朱佑樘没有其他女人,像民间夫妇般生活。朝史暮想选取这段来说明二人的感情,主要是两个原因,即“同起居”和“无所别宠”。

皇家不比民间,皇帝的生活起居都有明确的规定。一般来说, 很少出现帝后长时间同居同宿的情况。而作为一个帝皇,不充实自己的后宫,更是少之又少。须知,帝皇后宫的充实,并不能用简单的贪恋美色来解释,更有大量繁衍皇室子弟的意味在。

事实上,很多朝臣从子嗣的角度,多次劝谏朱佑樘填充后宫,因为继位三年的朱佑樘,并无子嗣。但都被朱佑樘用各种理由一一婉拒。如此看来,朱佑樘对张氏的疼爱和迷恋,已经达到了欲罢不能的程度。

明孝宗朱佑樘 像

其实关于张氏入宫前的生活,史料里还是有一些好玩的记载。比如说张氏母亲怀张氏的时候,曾经梦到月亮进了自己肚子;比如说张氏原先许配给过一男子,临近结婚日子的时候,男子忽然得了重病。后来张氏入宫了,男子病又忽然好了。

这种笔法相信大家都不陌生,无外乎以各种祥瑞和奇事,来渲染张氏命格的特殊。考虑到张氏经历弘治,正德,嘉靖三朝,这种写法多少还是有史官迎合的意味在里面。

不过张氏能够把明孝宗朱佑樘迷得团团转,的确有些过人之处。

首先,张氏姿色上乘,知书达礼。

美貌肯定不用说了,怎么说张氏也是从众多民间美女中脱颖而出的。而因为父亲也是读书人,所以在家教这块,张氏也非常有涵养。爱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精神层面的契合。据说张氏经常和朱佑樘一起读书,练字,作画,弹琴,二人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明代宫廷剧照

其次,张氏“妒骄”。

史书里用这个词,就很有意思了。我们把它拆分开来。妒,意思是张氏非常容易吃醋,占有欲强;骄,表示张氏有些骄横,偶尔有些刁蛮,甚至会耍小脾气。我们知道,一般来说,封建君王多少都有点“贱骨头”,百依百顺的,总是提不起兴趣,反而那些矫揉造作耍性格的,却让他们眼前一亮。很显然,张氏对付朱佑樘,很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最后,是一个客观因素,即朱佑樘悲惨幼年生活的心理阴影。

因为父亲宠爱万贵妃,万贵妃恃宠而骄,明里暗里地谋害明宪宗朱见深的子嗣。朱佑樘几乎是在宫人的保护下,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幼年东躲西藏的日子,还有父爱的常年缺失,使得他非常渴望稳定的生活。投射到感情上,就是对张氏的情感的专一。

明宪宗朱见深 像

一个美丽,懂礼,又会撒娇,还能契合你的精神需求的爱人,换了谁不喜欢?可以说朱佑樘对张氏的情有独钟,张氏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是主客观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骄纵庇私,张氏家族跋扈背后隐藏的危机

史书里对张氏的描述,有相当大的篇幅是在写张氏外戚的得势。其实也不难理解,皇家内苑的男女之事,哪是史官能随随便便就知道的,即使知道,也不能随随便便写在史书上。而我们看一个男人如何在乎一个女人,往往可以从他对待女方家人的态度上反应出来。

张后母金夫人至宫中。既设宴......所用器皆银。帝问内竖曰:何故器用银?对曰:旧制也。帝欲特用金器。宴毕,尽赐之。后曰:母已领恩赐,吾父则未尝君食也。帝命即撤后膳一席赐之。——《蒹葭堂杂著摘抄》

张氏的母亲到宫里吃饭。按照旧制,用的是银制碗筷。朱佑樘特批用金制的,并且在宴后全部赐给了张氏的母亲。张氏又抱怨父亲没有得到恩赐,于是又赐了一顿饭给国丈。

金制碗筷

这里的描述,还仅仅只是对张氏父母的恩赐,事实上,张氏的两个兄弟张鹤龄,张延龄二人,获得的厚赏更为夸张。兄弟二人仗着与张氏的关系,渐渐地开始嚣张跋扈,为非作歹。比如侵占民田,纵容恶奴,巧取豪夺,开设私店,私吞公产,干扰司法,甚至杀人毁尸。

弘治,正德,嘉靖三朝,张氏兄弟其实一直都不断地受到言官的弹劾,但架不住是国舅的身份,屡次受到皇帝的袒护。

帝又为后立家庙于兴济,土木闳丽。明世外戚之盛,无过张氏者。......外家稍盛,多侧目,帝阴为之解。山东副使杨茂元,以河决论事,言水阴象失职以后故。后怒甚,必杀茂元。......而御史胡献论延龄、鹤龄上,下之狱竟解。户部主事李梦阳言二龄,二龄奏梦阳谤讪母后当斩。金夫人入泣诉上,下梦阳诏狱。——《胜朝彤史拾遗记》

明代官员

朱佑樘非常纵容张氏,以致于史家认为明代外戚里,张氏一族最为嚣张。有官员说河堤决口,是因为皇帝太纵容张家了,皇后竟然要杀了这个官员。言官告状张氏兄弟违法,言官被下狱。李梦阳也弹劾张家二人,居然惊动了张氏的母亲,李梦阳被下诏狱。

虽然这些惹怒张家的官员,最后都因为朱佑樘的仁慈没有受到极端的打压,但朱佑樘已经颇有一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气魄。而各种史料里多次出现张氏为了自己的两个兄弟,向皇帝施加影响力的例子。

很多人说,张氏有不俗的政治头脑和手腕。但朝史暮想的看法恰恰相反。张氏恃宠而骄,而且缺乏政治智慧。她只是运气好,有一个爱她的丈夫,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当了皇帝。而到嘉靖皇帝朱厚熜继位后,张家就马上被打压了。

明武宗朱厚照 像

即使如朱佑樘如此的好脾气,曾经也向张家兄弟说过“毋使我以外戚杀谏臣”的话。表面意思是,不要让我做昏君,不想因为包庇你们而杀了言官。而深层意思是,并不是杀言官,而是不要逼我杀了你们。 而张氏的儿子正德皇帝朱厚照,就几次扬言要狠狠教训自己的这两个舅舅,却都被张氏给压了下来。

为什么朝史暮想断定张氏缺乏起码的政治敏感性?很简单,明代之前所有善终,且得贤后美誉的几位皇后,不论自己影响力有多大,都很少会去袒护自己的娘家人,甚至会自己主动压制娘家人的行径。比如明成祖朱棣的徐皇后,比如能够为皇权保驾护航的明仁宗朱高炽的张皇后,甚至是明宣宗的皇后孙氏也明白这个道理。

你就看明代洪武(朱元璋)年间,皇帝的多少联姻家族被屠戮,再看后来为什么选择后妃大多从平民小官吏阶层选拔,就可以明白在明代做外戚,最好不要太显眼,太跳。而明代外戚最大的忌讳,就是得罪文官集团了。

明代官员

很显然,张氏仗着自己是皇后,皇太后,皇伯母的身份,屡屡默许,纵容,包庇自己的兄弟,屡屡得罪了文官集团。但凡稍微有点政治敏感性, 也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而从后来张家的失势来看,明世宗嘉靖皇帝的确是拿着张氏兄弟的事情来做文章,以致于张氏非常被动,没有丝毫的办法。

晚景凄凉,张氏的边缘化和家族的没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正德十六年,西苑豹房。张氏悲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朱厚照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惨,让她痛到无法呼吸。父亲走的时候,带走了她的来处;丈夫走的时候,埋葬了她的爱恋;现在儿子也走了,她最后的寄托也烟消云散。而自己,连孙子都没有抱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骄傲了一辈子的张氏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为丈夫多生下几个儿子,后悔因为自己的嫉妒心和蛮横,使得丈夫没有和别的女人生下子嗣。这是一次帝国皇权真空的危机,也是张氏余下生活的最后一次押宝。没有了丈夫的宠溺,没有了儿子的孝顺,她接下来的选择,将同时决定这个帝国和自己命运的走向。

明代皇后 剧照

武宗崩,太后委政杨廷和,散豹房,收江彬、神周下狱,罢威武团练官军,革皇校,而遣各边镇守。太监之在京者,凡喇嘛、哈密诸属国留侍者,皆使还国。一切政务皆整饬储备,以侍世宗。——《胜朝彤史拾遗记》

明武宗朱厚照驾崩,张氏委托杨廷和,遣散豹房,捕获了一群之前武宗身边的佞臣,收回兵权,并稳定局势,选择了朱厚照的堂弟朱厚熜来接替皇位,即明世宗嘉靖皇帝。

看到没有,“太后委政杨廷和”,这里用了一个“委”字。如果朋友们了解杨廷和的资历,就明白史书的这个说法,其实是虚词。从当时的情况看,武宗驾崩后,只能,也必须是杨廷和才能稳定局势。而张氏这个太后,其实空有其名。

龙椅

朝史暮想都不用去找史料,仅仅凭借张氏的性格,她的偏私,她的骄纵,她对政治极低的敏感度,还有她因为张家兄弟而和文官集团紧张的关系,是绝对不可能轻易被允许染指选定皇家继承人的。她全程应该只是被动地接受文官集团的决定。所幸,她和杨廷和打着同样的主意,即以藩王继位的明世宗朱厚熜,也许更加容易被控制。

我们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来看,在自己侄子继位后,张氏不但没有收敛自己的行为,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初,兴国太后以藩妃入,太后犹以故事遇之,帝颇不悦。及帝朝,太后待之又倨。——《明史》

这里的兴国太后,指的就是嘉靖皇帝的生母。母凭子贵,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兴国太后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虽然张氏是正牌太后,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怎么也得给嘉靖皇帝一些面子。但张氏依然非常傲慢,用对待藩王后妃的态度对待嘉靖生母。甚至对待嘉靖皇帝本身,也高傲倨上。

宫廷剧照

从这里,我们再一次看到了张氏性格的缺陷,那种常年被夫君,被儿子宠坏的贵夫人的形象,跃然于纸上。说的不好听点,张氏多少有点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和常年累积的虚荣浅薄。

封建政治游戏,实力永远是第一位的。嘉靖继位不久,就发起了一场“大礼仪之争”。表面上来说,这是一场围绕嘉靖生父政治地位的争执,实则是一次嘉靖皇帝与前朝旧文官集团关于政治话语权的决战。很显然,张氏对嘉靖帝及其生母的傲慢,给嘉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随着嘉靖帝权柄日固,张氏也被卷入大礼仪之争的洪流中去。

......兴国太后诞节,敕命妇朝贺,燕赉倍常。及后诞日,敕免贺。......会太后弟延龄为人所告,帝坐延龄谋逆论死,太后窘迫无所出。哀冲太子(朱载基)生,请入贺,帝谢不见。使人请,不许。——《明史》

明世宗朱厚熜 像

嘉靖生母生日,群臣朝贺,而到了张氏生日的时候,居然取消了这一流程。之后张氏兄弟再次成为了嘉靖打压张氏的政治工具,竟然直接判处张延龄死罪。张氏这下着急慌了神。恰好嘉靖的一个儿子出生,张氏想借着给嘉靖道贺的时机,给自己兄弟求情,却被嘉靖拒绝见面。张氏再次派人恳求,嘉靖仍然不愿露面。

嘉靖八年,因为诸多恶行得到证实,张鹤龄,张延龄被革除封爵。嘉靖十二年,张家兄弟双双入狱,长兄张鹤龄很快死于狱中,而弟弟张延龄因为张氏多次回旋,终于没有被杀,却也一直被关押。张家自此开始衰败。嘉靖二十年,张氏逝世,嘉靖二十五年,张延龄被问斩。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后宫凄凉剧照

张氏的晚年生活确实算得上凄凉。我们不难想象,一个活了71岁的老太太,在人生最后的几年,会不会在大内某个偏僻的院落内,倚着庭柱,对着并不宽广的过道发呆。偶然间路过的宦官太监,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闪着什么,或礼貌性地行礼问安,或窃窃私语地绕开。

日月既往,不可复追。我们不知道风烛残年的张氏,在当时会想起什么。也许是幼年时父亲无奈的训斥,和哥哥弟弟天真的打闹,丈夫对自己毫无保留的迷恋,儿子欲怒无火的叛逆,还有侄子对自己的冷漠狠绝。所有的甜蜜,悲苦,欢乐,伤痛,一幕幕地从眼前映过。隐隐地,她耳边似乎想起了自己亲人们的呼唤。

大明孝康敬皇后张氏,有为人妻的幸福,为人母的尊荣,性活泼,骄妒,六宫虚设而被独宠,却也徇私情而庇家人。她不笨,却也谈不上聪慧;她率性,却也颇多无奈。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一个求爱,追爱又无原则袒护娘家的普通女人罢了。

参考资料:《胜朝彤史拾遗记》,《明史》,《蒹葭堂杂著摘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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