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也:新世纪以来中国诗歌现状考察

  提问:《诗潮》刘川  回答:路也  时间:2012年7月4日

  1、如何评价新世纪以来中国诗歌的语言表达方式?

  答:将口语写出深长的意味来,把日常化书写跟文学烈度结合起来,素朴又不失典雅,这是我所看到的新世纪以来的优良的诗歌语言。

  而这个时期,那些不好的诗歌语言,倾向大致有两种:一类是口语化日常化到完全不加选择完全不加提炼地从生活中原样照搬,把懒惰和缺乏创造力跟所谓原生态混为一谈。另一类是把句子制造得散发着完全的书面语腔调或者摆出一副跟国际接轨的洋腔洋调,严重者可以达到纠结之地步,恨不得把每个句子都拧成麻花,用汉语写不知所云的外国话,用言辞的云山雾罩来掩饰生命经验的贫乏和感受力的薄弱。

 2、新世纪以来中国诗歌的美学变化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答:大致看来,跟上个世纪后期和上个世纪末相比,从整体上讲,“诗人腔”在减弱,诗人们变得似乎“质朴”起来,还有“集体腔”在减弱,个人语调明显加重了。嗯,回答这个问题,我很不在行,就此打住吧。

  3、诗歌创作如何应对网络时代?

  答:网络只是一种传播方式,这种传播方式的无比快捷和便利使得诗歌写作和发表似乎忽然变得“容易”起来,现在诗歌大面积繁殖,及格的很多,良好的似乎亦不少,而真正优秀的却极少。很多诗歌在形式和内容上都很像那么一回事,但是读多了却发现它们在审美上趋于平均主义了,而平均主义将导致平面化,单调之极——因为通过网络模仿,语言和腔调是很容易复制粘贴过来的,而他人的生命经验却依然无法复制粘贴。真正的个体的生命经验会像指纹一样独特和不可替代,是无法仿真无法克隆的。在网络时代,一个诗人应该刻意地高调地突出自己的个体性,警惕“模板化”倾向。

  4、一个诗人如何实现在社会发展中的价值?

  答:我个人认为,一个优秀诗人应该在精神上跟社会发展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社会发展应该是一个诗人诗歌写作的大背景,这个大背景可以是清晰的也可以是模糊的。如果距离过远了,诗歌写作背景完全地百分之百地脱离了当下性,那就没有了根基,失去具体生动的真实感,甚至失去逻辑性,成为空想。而如果距离太近了,又容易沦为某个具体社会生活和社会阶层的囚徒,就无法写出超越其所处国度所处时代所处阶级之上的自由而暧昧的“那一部分”——而艺术最有价值的正是“那一部分”,是能够获得其他的另外的所有时代所有国度所有人理解的神秘的“真理”。

  目前中国诗人们(或者说当代中国诗人们)从整体来上看似乎过于追逐社会发展或者看重自己在社会发展中的价值了,动辄号召去反映“伟大的时代”,为什么我们所经历的每一个时代永远都是“伟大”的,伟大到写作者只配去跟随它去反映它?为什么诗人们永远都得像跟屁虫一样在一个伟大时代后面紧跟着却永远都比这个“时代”渺小?我弄不懂。我只知道,对于类似这种集体永远大于个体、集体永远凌架于个体之上的专制型思维,我永远不敢苟同。

  5、新世纪以来国际诗歌交流频繁,中国诗歌如何借鉴国外诗艺、体现民族性与世界性?

  答:我所理解的民族性,是在符合人类普遍法则之前提下的某个民族的特征,而不是与绝对真理背道而驰的某个民族的特征,如果离开的“人类”的大概念去一味谈论所谓的“民族性”,只能导致狭隘或者谬误。而所谓世界性,也并不是多往国外跑几趟参加几次交流活动就变得“世界性”起来了或曰“走向世界”了,真正的世界性应该是在保持自己本民族的外在内在特征的大致前提下——具体到诗歌本身来讲,主要就是在保持“汉语言的纯正”的前提之下,也许还包括保存中国文化中“好的部分”的前提之下——从总体价值观上真正做到跟人类普遍法则相一致。

  说到这个问题,同时应该提及,外国诗歌的翻译很重要。我们需要好的译者。现在译者很多,译诗质量参差不齐。当然,同一首诗可以有不同版本,这其实也并不是坏事情,倒可以给读者留出更多的互相比较和做出选择的余地。在对各版本都不满意的时候,现在有很多接触外文资料的机会,还可以自己直接去读原作,自己一边读一边在心里译出来。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相对照时,这个过程如果是积极的,可以在无形之中增强自己对母语的敏感度。

  谈到这里,不得不进一步联想到,那种原本意味平乏寡淡却刻意把句子写得很扭曲的食洋不化的“翻译体诗歌”,我是不喜欢的。当然,与此同时,还有另一类诗歌,缺乏真正的内在的个人体验、或者表达方式与个体经验无法很好地相融合,而仅仅是从外表上涂刷了一层中国传统文化意象油漆的食古不化的“仿古典诗歌”,在我看来,也是十分拙劣的,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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