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缘为兵》【四八一】二舅爷唯爱古籍

小说《缘为兵》【四八一】二舅爷唯爱古籍

小说连载《缘为兵》（初稿）未完待续

图/文：梁佛心

陆军璞他二舅爷的丧事办完以后，小军璞的奶奶经常纹丝不动地紧紧搂着小军璞，眼睛呆愣愣地看着一个地方儿，一句话也不说。

自打小军璞记事儿起，小军璞他奶奶的娘家，就只有他奶奶的老母亲和他奶奶的这个弟弟，也就是小军璞的老祖儿和二舅爷。

奶奶家老祖儿和二舅爷的身体都非常不好，老祖儿已经下不了炕了，只能炕上吃、炕上拉。小军璞听他奶奶说二舅爷得的是肺痨，呵儿喽带喘的什么都干不了，还得伺候老母亲。

二舅爷住在文鼎村。二舅爷家的房子非常好，一进村儿就能看见二舅爷家的房子。那是文鼎村最高的房子，也是最好的房子。

那年月，二舅爷家磨砖对缝儿的墙面儿一点儿都没损坏，门楼儿也完好无损，门口儿有台阶儿，屋门儿前边儿也有台阶儿。院子里和屋子里的地面儿上都铺着砖。

屋子里铺着大方砖，大方砖特别的平，而且平而不滑。不像现在的地砖那样儿一点儿都不把脚，地上有点儿水就滑。尤其是老人，不小心就会滑个跟头。大方砖的脚感也特别好，冬不凉、夏不热，比起现在装修铺的地砖儿要强上一百倍都不止。

一进二舅爷家的堂屋儿，迎面儿可着后墙儿是一个条儿案，条儿案前边儿摆着一个八仙桌儿，八仙桌儿两边儿各有一把太师椅。左手太师椅旁边儿靠墙儿搁着两个方杌凳儿，右手太师椅旁边儿靠墙儿摆着一个多宝格似的石面儿高几。

条儿案上有胆瓶、帽瓶、食盒儿什么的老物件儿。八仙桌儿上搁着个茶盘子，茶盘子里摆着茶壶茶碗儿。杌凳儿、高几和八仙桌子上都搁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祖儿的屋儿里，靠着后墙儿有两个木架子，架子上放着两个镶着很多铜活的大木头箱子。炕尾是个柜门儿上镶着花瓷面儿的炕柜，炕柜旁边儿的地上是一个梳妆台，梳妆台大镜子的边儿上镶着一副对联儿。至于对联儿上写的什么，那当儿的陆军璞还小，他记不清了，只记着横批是“富贵寿考”四个字儿。

二舅爷的屋儿里，靠后墙儿是一个大墙柜，炕尾也有一个炕柜。炕柜旁边儿的地上是一个大柜子，应该是属于衣橱儿之类的。两扇对开的柜门儿上，镶着很大气，也很漂亮的铜活。

总之，在那些深红色的家具上都有精致的铜活，铰链儿、拉手儿、箱扣儿、底托儿、抱脚儿……二舅爷说，那些铜活闹小鬼子儿的时候儿，全都卸下来藏到了炕洞子里，解放以后才又安上的。

陆军璞后来回想起来，他觉得那些都是硬木家具，搁到现在一定是很值钱的。其实，二舅爷还有比这更值钱的哪，那就是书。

二舅爷家有很多很多的线装书，都摞在炕上和炕柜上，摞成了一个书垛，占去了多半边儿炕的地方儿。二舅爷一直跟怹的老母亲相依为命过日子。怹老母亲走了，怹就和那些书相依为命。

咱们前边儿说过，陆军璞奶奶家上辈子的人，有在紫禁城里教书的，也有在紫禁城里做饭的，有藏书并不奇怪。

陆军璞的奶奶家有藏书不奇怪，可是，奶奶不识字就奇怪了。陆军璞问奶奶，奶奶说，这个家里的人都识字儿，唯独奶奶不识字儿。可是，这个家里一家人身子骨儿都不好，唯独奶奶长得壮实，人高马大，大脚扑叉的。就拿奶奶当个壮劳力使。

二舅爷念过书，二舅爷有学问，二舅爷每天都捧着那些书看。可是，二舅爷身体不好，农村人也没人重视读书人。二舅爷也没结过婚，一直到死，都是那些古老线装书陪伴着怹老人家。

二舅爷有病，二舅爷没有劳动能力，二舅爷无后，二舅爷是五保户儿。二舅爷病逝以后，生产队问陆军璞的奶奶，二舅爷的财产怎么处理？奶奶说，二舅爷是五保户儿，是政府养活了二舅爷，二舅爷的财产就都交给政府吧。

奶奶一句话，那些财产就都归了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