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胡同深度游之丰盛那片儿
现今的北京是首都,首都是全国人民的首都。北京是昔日的北京,北京不是首都,北京早已不复存在了。只能在首都的夹缝中,或许还能找到一点北京的痕迹,为了回味童年时的北京,找回些儿时的北京记忆,我要用自己的双脚走遍北京的胡同,找到一点首都残存的老北京,希望自己是幸运的。选择的胡同群自然是我的热血青春西城丰盛白塔寺地区。
也许是老了吧,现而今越来越怀念年轻时候的故事。那时候的意气风发、那时候的毫无顾忌、那时候的成功与笑话,在今天看来,都是一段值得回味的故事,永久的停留在记忆中。
我的青春就停留在这片土地上。确切的说,是北京市西城区西单西四地区的丰盛那片儿。(老北京住家,习惯论“片儿”讲,“您家住哪片儿?”若是听到接近的,准能絮叨一阵子,毕竟这胡同挨胡同,没准儿还打过照面呢。在西四附近,就有这么“一片儿”,这里的人习惯称其为“丰盛那片儿”)。都知道老北京的地界是“东单西四鼓楼前”,而丰盛地区因为紧邻城墙,也就是过去的老城根儿,相对的穷人比较多,三教九流的栖杂地,所以这里也是最能代表老北京四九城里的一片热土:这里有著名的白塔鸽哨;这里是骆驼祥子们的栖息地;这里有最热闹的商业大街;这里有最开放的清真寺;这里也有佛教的中心广济寺;这里有历代帝王庙的庄重;这里也有北京最老的胡同;这里有高官显贵们的深宅大院;这里也有百姓们大杂院。我有幸在这里工作生活了八年多,我的青春在这里成长,我的北京情结在这里凝结。锦什坊街、孟端大乘武定侯;顺城跨车西斜街、丰盛兵马司砖塔,羊肉阜内太平桥;这简简单单的名字,却承载了太多老西城人的情怀,承载了老北京几百年的风云变幻。徜徉其间,其一砖一瓦都仿佛诉说着那些年的京华烟云。
我的青春
政协礼堂
清真寺
带着回忆,带着些许期盼,二十多年后专程回到这片土地,期望找到那最能代表老北京的回忆,找到那记忆中的老北京。
再回丰盛,却发现再也找不到老北京的一丝记忆了。这里现在已经有了个洋名叫金融街。一幢幢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一时间让我感觉置身与资本主义的异国他乡。从那些大厦里走出的人们,带着不同的乡音说着南腔北调的普通话,似乎这里真的变身为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我记忆中的鸽哨、蒲扇、大杂院呢?我熟悉的那些老街坊们,你们在哪里呢?我不甘心呀,北京真的没有了吗?记忆中的大杂院,各家各户在院儿里的空地儿盖着小厨房儿,虽然把过道儿弄得倍儿窄,但只要不影响出入,邻里之间都能理解。那个住房紧张的年代,家家户户添口人,都得把房子扩出一块儿来。扩房时可真是热闹,递烟的、端茶的、指挥的、当小工的...一通忙活,有说有笑,有侃有闹。那时的人际关系就像一家人,东家的饭西家吃,西家的西瓜东家尝,每到饭点那浓郁的油香菜香飘满整条胡同,张大妈李大姐刘大爷孙大哥还有妞子虎子们,你们都去哪儿了呢?
慢慢地走,慢慢的找,慢慢的边回忆边找寻着残存的老北京。我相信,它不会那么决绝,不会一点回忆都不留的。
我找到了:曾经的丁章胡同消失了,变身为亿万身价的独立车库的四合院,但在它旁边,离白塔不足二百米的地界,居然发现了残存的少半条锦什坊街,还残存着副食店的招牌,还残存着那破旧的门牌号,还有一两位热情的老街坊居然还认出了我,嘘寒问暖间恍惚又回到了三十年前,熟悉的北京话熟悉的大杂院让我似乎梦回北京。
我找到了:曾经的中国评剧院赵丽蓉谷文月们已经拆的荡然无存,余也再不能和这些评剧大咖们纵论戏剧了。但锦什坊街96号依然还在。我曾经在这里和沈醉先生掰过手腕,畅谈过军统与共党;我也曾不知天高地厚的在这里给政协的局级领导们上过课。现而今沈先生已仙逝,而那些大领导们还能像曾经的那样廉洁那样平易近人吗?
我找到了:虽然天后王菲出生长大的院子已被拆光,她曾经上过的小学(著名的锦什坊街小学)也早已不见踪影;虽然白石老人的跨车故居已变大厦,但我还是找到了四大天王的黎明的家,虽然已变身豪华私宅,但还是静静地置身在那条悠长的胡同里,还记得当年他如日中天时,找寻到这里的小粉丝们夜卧此院门,只为了想看看他出生的那间房。
我找到了:元代杂剧《张生煮海》中的戏词就有:“你去兀那羊市角头砖塔儿胡同总铺门前来寻我”,这也是西四悠久历史的佐证,万幸的是,这个北京最古老的砖塔胡同还在,万松老人塔还在默默地守候着这片热土。鲁迅先生在这里写下著名的《祝福》、张恨水先生在这里走完人生的最后一天,老舍先生的名作《离婚》也描写了这里。这里曾经是北京的娱乐中心。
我找到了:虽然二友居已经没有了,变了味的炒肝包子栖身于超市里了。可那碗藏在胡同里的豆面丸子汤的香味还是飘了过来,老徐家老北京烧饼还在,虽然网红的北京苍蝇小馆没有他,但也保护了它的原汁原味,还如三十年前那般醇厚,还如三十年前那般酥脆 ,坐在门前的小桌旁,吃着三十年前的口味,和老街坊们聊着家长里短,和离不开这口儿的专程来的已经拆迁到郊区的老北京们唠唠难舍的旧情;似乎时光在这里停留了。(最新消息,为了北京的高大上,禁止一些小门脸开业,老徐烧饼也被封门了)
我找到了:昔日车水马龙的西四路口仅存的历史地标西四角楼虽然还在,但已经是钢筋水泥的翻建了,昔日的荣光变成了刻在了角楼墙下的一块碑,默默地看着这岁月的变迁。(西四一带的街道格局在元大都时期已经形成,且具备完善的道路排水设施。1970年在西四十字路口北侧地下发现元大都下水道遗存,该下水道为南北走向的排水渠,宽约1米,深约1.65米,由青石条砌筑,渠内石壁上刻“致和元年五月石匠刘三”等字迹,“致和”为元泰定帝的年号,致和元年即1328年,这段元代下水道至今已有近700年历史,是西四路口最早的古迹。)好在缺失了西四牌楼的西四十字路口,偏安一隅的西四转角楼依然像模像样的伫立在那里,聊胜于无吧。
我找到了:那个最具民国风貌的义达里胡同还在,在北京的胡同中,叫“里”而不叫胡同的并不多,始于清朝的这条胡同,因民国时的改建而使它风格大变,特别是这条胡同的门楼,是典型的民国样式的西洋建筑。走进这条胡同,给人以恍若隔世的感觉。义达里两侧的门脸也还在,虽然已摇身高大上,但“砂锅居”的砂锅白肉和“大地餐厅”的罐焖牛肉,还是让我想起了那挥斥方遒的青春时光,
找到的是一丝丝残存,找不到的是这里的老街坊们,这里火一般热情的老北京们。如同树倒了散去的猢狲,不知散落到哪里了,胡同没了,胡同里的原住民没了,老北京的人文情怀也没了,老北京的魂儿也就没了。如今的这里,白塔依旧,鸽哨已无,好在,还有很多人记得这里,不管走到哪里,每每说起“丰盛”,老住户们总是有絮叨不完的往事,胡同里的一草一木、一院一景,都有特别的意义。
一切都在变,唯有记忆永存…...
丁章胡同变身豪宅胡同
残存的小半条锦什坊街
我与沈醉
老西四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