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草
昨天说到了除草的家伙,再啰嗦两句。
在二次元里,羊只可以做到很乖,只要牵着它们排成一排,整齐地向前推进吃过去就好,埋头苦吃,除草效果最好,还生态环保,可惜现实中羊这个东西对这种工作方式抵触情绪很大,你甚至都难以靠近这些貌似乖巧其实脑子一团浆糊的家伙,它们经常是想吃哪儿就吃哪儿,毫无章法,本想养一只,除了给在家除草外顺便在东区遛遛创个收啥的,可惜操控难度太大,完全没法培训,只能作罢。
其实天舒打小都是素有训练的,我指的不是吃草,是拔草。每次暑假结束之后上学头一天就是人肉拔草日——经过一个暑假的疯长,操场上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校长从来都没有像这样盼望过孩子们的到来,书包还没放稳当就被一个班一个班拉上前线,也没有工具,就靠手薅,我觉得在老师眼里我们就是那些羊,低着头喀嚓喀嚓啃着青草,一股略带腥涩的青草味道弥漫在一米以下的层流里,那是青草之泪,你甚至听到被拔起来时极其不情愿的怪叫,混杂着尘土的气息慢慢沉落下去,小孩子其实拔不了多少,更多是在玩着草根拔起后出现的蠕虫,有的还会看到白色的草根塞嘴里尝尝,希望有一丝丝的甜味,一两只被惊扰的蜜蜂也是一场戏,不过多半被捕来同样塞到嘴里,看看酿蜜的这家伙肚子里有没有传说中的蜂蜜。
可这童子功到了羊国就毫无用处,这里没有用手可以薅起来的青草,只好请来工人用机器除草,就像昨天说的那样,按照固定的规律前来割草,丝毫不管地上有没有草,哪怕俩月都没下雨了,全是土地也不管,反正就是推着除草机,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哲学家,戴着耳机很酷的样子,轻松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有时候地上果真有青草,他就快乐地将青草汁浆的味道打散开来,可有时候地上实在没啥可割的,他就割着想象中概念的草,一路飞沙走石,砸得我家窗玻璃噼啪作响,这个时候就没有青草汁浆的味道了,有的只有尘土飞扬,如黑山老妖下山带着的狂风,这个时候赶紧关门闭户,期望快乐的哲学家尽快思考好问题。
我从不觉得把哲学家驱逐出我们的生活是个好主意,就如同我也从不觉得让他来从事这份杂工是个好主意一样,但我喜欢看着一个中年男人心无旁骛地在做一件事情,并且做得如此专注,虽说除草的技艺十分一般,就连边角也没怎么处理,遇见难弄的地方就绕着行走,但他仍旧是很专注地在做这个事情,干了六年也从不涨价,偶尔报个花账也显然是记忆失误,给他介绍别的客户也没什么感谢,看起来就是多也行,少也行,啥都无所谓,完全一副脱离了尘世的超然态度,如果你说他是个隐士或者思想家以及高深莫测的专业术士我都是肯相信的,即便两周浮皮潦草地做这么一下都已经让我肃然起敬,觉得寡言少语的他一定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没有人可以侵扰。
这次一定是隔壁印度人使坏,告诉他我的房子卖掉了,然后他才不再来做,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对印度人十分不满,刚才蹲在院子里用剪刀试着剪了几根长草,就更加深了对印度人的不满,他们是笃信佛教的,可做的这件事情毫不佛系,居然就没等到割完我家最后一次的草,并且来一个温暖而正式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