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等一封分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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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封分手信
不知道多严重的事情才能打破一个人的作息，我明明觉得单栎在警察局里这件事就像我的天塌下来一样给我造成冲击，可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想着无论如何睡着的自己还是不觉冷笑。我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发呆，我妈问我要去上学吗？我说上。然后我就去上学了。我忽然想到姥爷去世的时候，自己的反应，觉得自己才是最深不可测的那个人。
也是一天清晨，我爸说你坐过来跟你说件事，然后告诉我姥爷去世的消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号啕大哭，我那么爱姥爷，姥爷那么疼我。这件事或者是这个消息灌进耳朵里，我的大脑仿佛根本没有处理它的能力，我说：爸，我要去上学。
我骑上自行车在去学校的那条路上，想到姥爷是真的不会在这个世界上了，不会笑姥姥放屁，不会吃我买的蛋糕泡水，不会等着我找他拿钥匙回家......就在那么一瞬间意识到这些“不会”都会变成事实的时候，我开始迎着风哭起来，最后骑到了姥爷家。
可是我爸听到我说“我去上学了”的时候一定不懂我实有的波澜吧。就像此时此刻的我妈露出了和我爸当年一样怔住的表情。他们也同样只让这种本能反应停留一秒钟，然后像往常一样那么去表现。
我妈把我书包拿来，我起床收拾好出门去。骑上自行车的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无处可去，我机械的往学校的方向骑过去，路过颖瑞家门口的时候也忘记停下来等她。我想起姥爷去世的那一天，同样要走的这一行路，我也同样没有这么去走。
我看着眼前的公安局，想着昨夜的一切竟然一点真实感没有。我恨，我恨单栎，我恨单栎躲在里面，我恨单栎的世界和我不一样。我想世界给我一把刀，操控着我挥向任何一个人类都可以，那是我永远无法想象的场景和心情，我的面目我的动机我心里的哪怕一点掠影。我忽然大喊，单栎，我恨你。
我扬长而去的时候，眼角一点泪水都没有。我要去学校，我当时在想老师让背的古诗词课文。我希望我一直这么冷血、冷静甚至残忍。
我的理性，呵，我的理性。
我还没来得及把书包放下，颖瑞就冲过来埋怨我今天没去等她。我没有心情理会她便收了作业本去办公室送作业。看到单栎站在办公室门口低着头，我一下欢喜又一下疑惑，我看到一个一个结果冲撞过来，再给予我的反应，对于单栎被抓到警察局是这样，对于他隔天这样出现在我面前也是这样。我是一个对前因一无所知的存在，可是却随着结果而悲而喜。单栎回来了，你知道吗？单栎隔天就回来了。这是最重要的，我没有扑过去抱住他，没有喜极而泣，我只是看起来很冷静的做像是局外人的局内人。教导主任和班主任站在他右手边和他走手边的男人讲话。那个男人我见过，在单栎过生日的时候出现在KTV里。我大概知道他就是单栎的父亲了。我把作业本放在桌子上，动作迟缓，听老师们说是因为单栎还没有成年，我们那小地方管制也不是特别严格，被教导了一晚上单栎就被通知让他爸把他送到学校来。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故意跟老师讲，作业有3个人没有交。
单栎抬起头来看向我。他的眼睛里有血丝，我看得到，还有昨天的疼痛。可我的心里只有，单栎没事了。上到第三节课的时候，单栎就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没有人知道昨天他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昨天和他在一起的我经历了什么。昨天每一幕的痛楚和绝望我用一辈子都无法忘怀，单栎胸腔里的闷响，单栎眼角的泪水，单栎抽搐的脸庞。可此时此刻，我竟然为这共有的秘密而感到骄傲，只有我们知道。
可是单栎会记住什么，我一无所知。这种共同经历会成为他的负累吗？
我和单栎竟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一句话都没有。单栎还是偶尔出现在学校里几天，又偶尔消失几天。不同的是，我们再也没有在晚自习前约见面，不同的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于是给他擦桌子的频率变成了他不在的日子里每天一次。
我忽然觉得他的出现反而是道别。
那封信，写的，会是别离吗。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单栎也很久没有来我的空间留言了，小号里他的头像也时常是灰色的。我看着他以前留言的语句和口吻，还是会不自觉地笑出来，就对着那僵硬的电脑屏幕，一遍又一遍。甚至一遍又一遍登陆上只有他的qq小号，一遍又一遍输入他设置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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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翻阅单栎的痕迹，虽然从来不在他的空间留言，但是最近访客里大致总是能有我的名字。我看他最近的相册，日志还有留言。
人对于危机常常是有预感的，一些征兆加上敏锐的第六感，尤其对于女人来说。可是对于危机来临的时机常常难以把握，于是，当它哐当而来，人还是会以该有的情绪应对，丝毫不减。因为都曾侥幸，所预感的不会发生。
我看着单栎空间留言页面一条条暧昧露骨的留言，一个字一个字反反复复的读，想了很多个理由，都没办法为单栎开脱，我点进这个陌生头像的空间，浏览一通，并毫无意外的发现单栎的痕迹。
我整个人异常平静与呆滞，但能感受到内心被一点一点掏空的撕裂感，浑身战栗，终于我开始承认单栎已经喜欢上了别人。一瞬间的崩塌，毫无缘由的拿起电话，给颖瑞拨打过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先有着与生俱来的故作镇定。
“颖瑞，你现在来找我啊。”
“怎么啦？”
“没事，就是想让你来。”
“到底怎么啦？语气怪怪的。”
“你过来吧，单栎应该要和我分手了。”我的声音终于才开始显得抽搐。挂了电话，眼泪就顺势流了下来。一直瘫坐着等着颖瑞来。
我听到敲门声，起身给颖瑞开门的时候眼泪就已经干了。她坐在电脑前看着那些令我锥心的字眼，我兀自哭起来。她回过头跟我说，跟他分手吧。我哭得更厉害，是的，我对于分手这件事从来没有任何准备，尤其不曾怀疑单栎对我的情感，即使他总是说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对于他的很多事我都是陌生的，可我总觉得只有我能体察感受他的孤独。
我忽然想到颖瑞抱住我哭的那一夜，颖瑞说，你明明很少哭，却为了单栎哭了这么多次。
“我等他跟我说分手吧。”这是我最后的决定。并不是觉得还有什么一线生机，只是觉得当这件事已经这样的公开在我的眼前，单栎是不会不知道的，我不希望是那个陌生的女孩以这样的方式把我逼仄走，我想要单栎面对并解决这件事。
我对颖瑞说，我会很开心的等待这个结果，至少单栎眼中。
马上就要中考了，也许单栎迟迟不说，也有担心我无法专心投入复习的成分，他竟开始如此的优柔寡断。我没有逼问，没有对峙，没有为此找他哭闹，我只是想让他看见我开心的样子，毫无负累的做出这个决定。
我知道，他没有删除那个女孩的留言，就已然有他的态度甚至决定在里面。
距离中考的最后一周，单栎每天都在学校，在我不远的位置上，我开始避免和单栎的眼神对视，虽然我的余光一直向我报告单栎在什么时间段内眼睛里一直是我。我猜测他在想什么，怎么不和我说分手？孟黛有没有看见她的留言？孟黛为什么每天还都这么开心？
我不管，这些我统统都不管。我在等待，一封分手信的来临。
中考前一天，单栎托曾臣把信给我，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知道是分手信，却还是有“终于来了”而如释重负的感觉。我为此足足等了7天。
我打开信，字迹像单栎第一次给我写信时一样认真工整——
孟黛：
对不起。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们还是分开吧，我始终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看你这几天特别开心，我却很苦恼。我不会忘了你的，以后有什么事你愿意和我诉说，我会一直都在。
考试加油。
— 单栎。
习惯了他的说辞，于是连刺耳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都已然觉得没有任何杀伤力。我等到了这封信，没有那么生硬的信，他说“分开”而没有说分手。通篇也没有交代那个女孩的事。我比想象中的还要轻松平静。
也许在公安局的那一天，倘若没有发生变故就已然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一天所有的跌宕起伏、歇斯底里都被单栎推开，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可在我心里，他的眼神不是假的，饱含着恨和疼惜。
我把信收起来，开始准备第二天的中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