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小屋不见了
街角的小屋不见了
文/沙漠里的天
(1)
街角有个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
每当华灯初上,紫色的窗纱散发出微弱的灯光,厚厚的门帘隔开了屋外的世界。
小屋门前总会人欢马乱,一个个满面春风的男人会嘴角含笑的进进出出。
屋内住着个金发女郎,苗条的身才,被粉红色丝绸旗袍包裹着,高耸的酥胸,翘起的屁股走路一颤一颤的,这些玉林是听工友们笑着跟他说的。
玉林,是来自大山深处的农民工。今年刚好28岁。结婚盖房,妻子生孩子难产欠下了十多万元的外债,不得不来到城里建筑工地,在钢筋水泥里挥洒青春热汗。
每月领了工资立刻给妻子美玲寄回家,家中的父母,孩子,哪里都得用钱。把漂亮的妻子放在家中,每当夜静更深,思念的潮水就会像海边的浪潮翻滚;身体的蓬勃让他如万只小虫啃噬;心中的那份孤独,就会把黑夜的影子拉得好长。
十五的月光好像舞姿翩翩的少女,穿窗入户,倾泻在工棚内。
邻床的张三李四又去外面潇洒了,真羡慕这些单身男人,不用攒钱寄回家,隔三差五的去逛夜市,夜深的时候回来倒头便睡,梦中还会喊着一些女人的名字,那些英啊,燕啊,永远是他们的回味无尽的谈资……
玉林望着窗外的满天星斗,耳边仿佛听到了咿咿呀呀学话的儿子的笑声,妻子诱人的酮体又在心海里飘荡,哎,真的想家了!
身体的青春年少真的让他忍无可忍,该死的欲望!他用一双粗糙的手抚摸着自己鼓胀的身体……
他爽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跳起来。迅速的穿好来时妻子美玲新买的一身灰色带了影格的西服,从床下鞋箱里找出那双被他擦得锃亮的黑皮鞋,拿起木梳在自己的浓荫蔽日的黑发上拢了拢,顺手戴上了那副金丝眼镜走出了工棚。身后,几个工友的鼾声正甜……
(2)
城市的夜没有乡下安静,来来往往的轿车呼啸而过。道路两边的商铺都已关门,门前的大红灯笼闪闪烁烁,七彩的广告牌熠熠生辉,给夜带来了迷幻的色彩。
玉林漫步在路边的梧桐树下,深秋的风吹打着片片梧桐,发出悦耳的音乐。
与这样的夜格格不入的是,街角的那个小屋,依然窗纱昏暗,门帘厚重,玉林徘徊在小屋的周围。
夜太深了,当最后一辆轿车打开马达,叫嚣着离开小屋的时候,玉林用手摸了摸兜里的几张红色钞票,又轻轻的拢了拢头发,轻手轻脚的向小屋移动。
小屋并没有关门,当他想挑开厚重的门帘时,一股奇香从门的缝隙迎面扑来,是玫瑰花香,还是百合香,他分辨不清楚,一种深深的诱惑爬满了他的血液,他的心咚咚咚地跳跃着……
“要进屋,就进来,不进来,我就要休息了!”屋内,一种柔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鼓,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屋内的灯光依然柔和,几张木质桌椅古色古香。落地式空调站在屋角,一瓶瓶盛开的红玫瑰和淡黄色的百合静立在桌面,散发着阵阵清香。
桌上还摆弄着红酒的瓶子,高脚的玻璃杯子和氤氲着热气的白底蓝花的香茶壶。
玉林羞涩的走进屋子,坐到了穿了粉红色旗袍的女人对面的椅子上,他不敢抬头,接过女人递过来的茶杯,她的手好细腻,好柔滑,他的心颤抖了一下……
抬起眼,两个人都怔住了……
“玉林——”
“欣怡——”
两个人几乎同时喊出声来。
(4)
欣怡,是玉林的同学,他们住在一个镇子上。欣怡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学习优秀,可是就在初三快要毕业时,他的哥哥得了一种怪病,花去了很多的钱,欠下了很多的债,也没能救回哥哥的命。面对白发苍苍的父母,欣怡不得不坠学,走上了打工的路。
玉林以为,聪明漂亮的欣怡,早就有了好的归宿,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她,他又是激动,又是心痛。
“欣怡,你怎会在这里?”
欣怡用手把飘在眼前的黄发向头后拢了拢,露出白如玉脂一样的面孔,红红的嘴唇露出轻蔑的笑,两个深深地酒窝跳跃着,“我该在哪里?”
玉林无言以对,深深地闷了一口茶,茶香在唇齿之间升腾,他的心却有一种苦涩。
他用怜悯的眼睛望着欣怡。
“哥哥走后,爸妈一蹶不振,每天以泪洗面。面对那么多的外债,亲戚一个个远离,除了上门催债,就是后悔当初借给了我们救命钱。”
她浅浅的呡了口茶水,抬起头,眼望着屋顶。
白色的灯光照耀着她眼里晶莹的泪花,但泪并没有轻易落下来,在她的眼里打转,最后被她深深地咽到肚子里。
“我从家里出来后,去过工厂,做过保姆,也曾在建筑工地推过砖,当我被三个民工轮奸后,我想过跳进黄浦江淹死。可是,我死了,爸妈还在,他们谁会管?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爽是就开起了茶屋!能进茶屋的就是我的客人,我用我不死的躯体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
她说完,并没有端起茶杯,把头伏在桌面,肩一起一伏,她可能是在哭,但没有一般女人那样嘤嘤切切的哭声,她的骨子里渗透着一种刚毅。
哎!我有什么资格埋怨她呢?玉林心里想。每个人都要生存,不记得是哪位大作家说过“幸福的家庭是一样的,不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
作为一个男人的他,面对日益变老的父母,逐渐长大的孩子,为了还那些外债,不得不抛家弃子,远离家乡,来这样的大城市打工呢!
如果不是该死的欲望,他也不会走进这样的小屋,遇到自己的老乡。一种说不出的的悲苦在他的每个汗毛眼里往外涌。
(5)
几杯红酒下肚,两朵红云爬上欣怡的脸颊。玉林掏出兜里的几百块钱,压在茶杯底下。他想悄悄地离开,当他的脚快要踏出门口的时候,她被两只莲藕似的玉臂环绕了后腰,酥软的胸贴在了她的后背。
“玉林,不要走,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我的初恋,上学时我家的困难,我没法说出口,可是这多年,你一直在我的心口幽居,我知道,我这肮脏的身体不配你,就让我们静静的呆一夜,让我陪你,我也就没有遗憾了!好吗?”欣怡用近乎哀求的眼光看着玉林。
泪在她的脸上滑翔,玉林的心在流血。
他回转身,把她整个拥在怀里。他想用发达的胸脯给她支起一把大伞,可是自己的生活状态又是这样的窘迫,他用什么来爱她呢?
心像霜打的落叶飘零,柔软的床上,缠绵,释放的只是身体里的液体,欣怡漂亮的脸蛋紧挨着玉林的胸脯,似乎很幸福……
但是,玉林的心已经被分成了几瓣,妻子,孩子,父母,欣怡,都成了他心底的重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快到年底的时候,所有的工友们都在准备回家的旅程。玉林再次走到街角的小屋,屋在人空,没有半点灯光,打听附近的小商小贩,说门已经锁了很长时间了。
(6)
人生兜兜转转,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路口会发生怎样的风景。
时光如奔跑的列车,转眼间到了2019年的秋天。连续任职五年的村支书玉林,带了村子里的社员又来到了他曾经打工的城市观光旅游。
望着眼前高楼耸立的楼层,想到了几年前在这里搬砖运土的情景,不觉黯然泪下。
就在那年过年后,他就没有再出来打工。
他竞选了村支书,他想用自己的大好年华带领村民发家致富。他不想让一个兄弟姐妹,父老乡亲再去四处飘零讨生活。
他做到了,他们村在他的带领下,成了县里手屈一指的富裕村。
农家院,观光旅游,生态村,绿色农业,现代化的农产品加工厂,一步一步都在他的梦想中变为现实。
他也曾去临近的村子找过欣怡,她的爸妈已经死了,听说她嫁了个老板,在郊区承包了生态园。
街角的小屋不见了,代替它的是一座座的绿化带花园。
当他们走进一座现代化的生态种植基地的时候,看见一个穿了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正蹒跚地在翠绿的菜畦边玩耍。在她的不远处,她的妈妈——欣怡穿了朴素的工作服正在采摘草莓,西红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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