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故事会】龚增元 | 邻 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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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龚增元,湖北罗田人,年愈古稀,微信昵称老者,现居乡下老家。大学文化,从亊中学教育近半个世纪。酷爱文学,退休后尝试写作,所写文学作品多发表于纸媒、网络公众平台,《九天文学》特约编委。著有《耆年杂集》,《乡土情缘》。
邻 居
龚增元
“你果还好,么村里选举妇女干部冇把你选上去?”“选没选上去,关你么裸事,你呢,塆里泼妇一个,搞屎棍一根。”“你百事本事冇得,凭脸偷汉,凭一张嘴巴讨好别人。”一听这话,修长身子的年轻女人气得伸手想去撕裂另一个矮胖女人的嘴巴,被众人拦住了。她瞪着眼唬着脸,怒声道:“你有本事,知道虐待公公婆婆,知道占人便宜,你以为别人不理你是怕你,也不晓得屙包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吵嘴的声音越来越大,没完没了。声音从塆的另一头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才懒得理她们,我从城里回到乡下侄儿家小住,一回来就听到侄儿侄媳说起她们,嘱咐我若塆里有两个女人吵嘴,尽量不要去劝和,否则会惹上一身腥。
看她越吵越厉害,语言越来越尖刻污秽甚至有些恶毒。俗话说,相骂无好言,相打没好拳。见她们越吵越凶,我还是忍不住向她们走去,毕竟我是个读了十几年书又教了几十年书的人,在塆里算是个年长辈尊之人,有责任劝和并讲些道理她们听,或许能起到阻止她两吵下去的作用。
塆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好言相劝的,有想拉开二人不再吵的,有怂恿让她两闹下去的,还有看笑话看热闹的。也有年长的唉声叹气,摇着头说,这塆风现如今变了,这人的道德品行也丢了,特别是有些年青妇人不像话了,真是饱暖思淫欲,富贵不知福。
两个女人在围着的人圈里,吵着,骂着,手舞着,足跺着,眼瞪着,脸红着,脖子粗着,象两只斗架的大公鸡,竖着大红鸡冠,舞开翅膀飞过来跳过去,那斗架的势头丝毫不减,扭打在一起,扯也扯不开。
左右隔壁的邻居两个女人吵嘴,左边一家的女人叫杏娟,人长得漂亮,三十多岁,修长的身子,手扠在腰上,叉开两脚,象只圆规,口里骂骂咧咧;隔壁的女人叫月娥,矮胖矮胖的,四肢粗短,五官还算端正,高声骂人时跺着短腿,象一只弹起的大皮球。她俩越吵越来劲,越争越厉害,对骂的语言越来越尖刻挖苦,甚至有些不堪入耳。众人见劝不住,扯不开,干脆让她两闹好了。陆续地各自回屋了。我本想上前劝劝她们,侄儿侄媳的话提醒了我,于是我也回了家。
我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作为工农兵学员被推荐到本市的师范学院去读书,毕业后分配到一个中等城市里的中学教书。整整四十年没回家(仅仅父母去世,侄儿侄女结婚出嫁回来过四五次,每次又匆匆回匆匆去,塆里这几十年的变化基本上不清楚)。
我向侄儿侄媳打听,杏娟的丈夫叫家宝,是塆下三哥的儿子,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出生的。九八年高考录取分数线公布后,专科线差三分。因为家里贫穷,父亲没让他复读。让他跟姨父学木工。他人聪明,木工手艺精巧。在武广深等城市做木器家具,搞房屋装修,很赚了一些钱。月娥的男人叫拥军,和家宝同龄,高中没考上,学了泥工,活儿也做得很好。后来他拉起了一个小建筑队,在村镇之间承包做楼房,收入也不菲。有了钱,两家在各自的宅基地做起了两层的小洋楼。两家的矛盾就从这时闹起了,从这两个年青媳妇开始了。
杏娟生了两个女儿,女儿长得聪敏伶俐,水灵水灵的,在县城读高中,成绩优异。月娥生了两个儿子,普高没考取读职高。月娥笑杏娟没儿绝了后,杏娟讥月娥,有儿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于是两家自此结了怨,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动不动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动干戈。俗话说,远水难解近渴,远亲不如近邻。可这邻居两家除了争吵,一墙之隔不往来,擦肩而过不说话。似乎有八辈子仇似的。
女人们吵嘴,闹得不和也就算了,只要两家的男人不掺和,在家中给自己的媳妇讲冤家宜解不宜结,邻居要和睦相处的道理,劝解劝解各自的女人,古时也有六尺巷的故事呢。女人们或许以后想悔了不再争吵,不再闹得两家不安宁了。
可家宝和拥军这两个男人也小肚鸡肠,常常为一些小事耿耿于怀。那一年家宝建楼房,装修时缺点资金向拥军借,拥军找个托辞说没有。其实是因为拥军觉得自己是泥工,家宝家建房没让他做(家宝的房子是家宝的表哥承包做的),很没面子,隔壁邻居的房子让别人做了,包包的钱让别人赚了。拥军又见家宝的女儿读书聪敏,在县城读高中,是年级的尖子生,自己的儿子连普高也没考上,心生嫉妒。自此两人相见面和意不和,只是没争吵。见自己女人吵起来闹起来,不仅不劝,还暗中鼓动。两家男人又怕自家女人。以前惯着,百事迁就,不将就女人就不依不饶,用跳水上吊喝农药威吓自家男人,慢慢让女人占了上风。女人成了太上皇,男人成了太监。两家男人心胸狭窄,不知礼义,女人细心细肝,泼天泼地,自此两家虽是邻居,却水火不容。
其实,家宝的父亲和拥军的父亲还冇出五服。上辈人虽然贫穷,但叔伯兄弟间十分和睦。妯娌间也相处融洽。他们的爷爷曾共提一小破竹篮,共用一只葫芦瓢讨过米。讨得的一星半点残羹剩饭,兄弟俩你推我让。那时穷啊,揭不开锅盖,兄弟俩在田边地头扯野菜,拿回家各自煮野菜汤喝,家宝爷爷家没有油盐,拥军的爷爷就把自家节省的油盐送点家宝爷爷家。兄弟俩穷得没有衣服换,洗干净后对换着穿。那时虽说是邻居,却象一家人似的。
兄弟俩成家后,两家仍象是一家人。有点好吃的,你拿到我家,我端到你家。遇到刜年猪,你到我家喝晃子汤,我到你家喝心肺汤。哪家遇急事缺钱,另一家立刻伸出援手。农村实行责任制后,你帮我犁田盘田,我帮你插秧割谷。莫说有争吵,重话都冇说过。后来拥军的奶奶先走了,拥军的父亲又因病在床上瘫痪了两三年,家宝的爷爷就抽空帮忙照顾料理了两三年。真是帮人一把,情长一尺,容人一回,德宽一丈。和得邻居好,胜似穿棉袄。
到了家宝和拥军父辈那一代,两个家庭就象上下两集的一本书,有读不完的邻居相处的美好故事,有的章节充满欢笑,温情脉脉;有的一波三折,饱含辛酸与泪水。
曾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遇上三年自然灾害,百姓吃不饱肚子,两家人饿不过,家宝和拥军的父亲半夜里在邻村的土地里偷挖红芋被人发现了,家宝的父亲跑得快,没被抓住,拥军的父亲一个人顶着罪名被游斗了一天,家宝的父亲几次想出来替罪,硬是被拥军的爷爷哭着拦住了。
还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未,在断龙坳筑送水堤,家宝和拥军的父亲及我一起,在工地上挖土挑土,家宝的母亲突患急症(农村叫犯症),人快不行了,拥军的母亲急忙赶到工地,把嫂子患急症的情况告诉家宝的父亲。家宝的父亲和拥军的母亲急忙赶回家,家宝的父亲用生产队的板车将自己的妻子急忙送到医院急诊室,这才捡回了一条命。病愈出院结账时差几十元钱,拥军的母亲毫不犹豫地将家里留着准备给拥军找媳妇的几十元钱拿出来帮垫付了住院和药费。要知道那时几十元钱拿出来真不容易。
后来,拥军的父亲因患病在床上瘫痪了好几年,家庭境况很差,家宝父亲家境稍好一点。就无偿地帮拥军的父亲度过了那几年艰难的岁月。家宝的母亲和拥军的母亲隔墙不隔心,两家总是你给我一份关爱,我还你一片真情。那时,塆中有个好嫂嫂,满塆姑娘媳妇都学好。塆风不知有多好,邻里不知有多么和睦,塆里人不知有多团结。
现在,时代在前进,党的政策越来越好,农民的生活质量一天天往好变。楼房做了,电器有了,智能手机用上了,小车有的也开上了,生活富裕了,可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在悄悄地发生了变化。我在想,家宝和拥军这两个邻居的漂亮楼房在村里数一数二,口袋里也不差钱了。邻居两家的爷爷辈父亲辈,从前都那么贫穷困苦,却那么和睦团结,遇到困境却互帮互助,不争不吵,为什么现在钱多了,生活富裕了,时下却出现了不少如此的邻居呢?完全失去了祖父辈人那样,贫穷能够同甘苦共患难呢?塆风,道德,人品,追求在不断下滑和蜕变呢?我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前贫穷困苦时,人们能够同甘苦共患难,现在大家都好了,却不能共富贵同幸福呢?为什么呢?
然而,家是一块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了理解,收获了宽容;种下了体谅,收获了和谐。种下了挑剔,长出了埋怨;种下了指责,长出了祸根;种下了不和,长出了仇恨。邻居间若种下和睦,便会长出永久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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