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义|别司令的县长
别廷芳老家张堂在民国之前,隶属于内乡县。别廷芳29岁之前,内乡县的领导叫知县。29岁之后,清朝走了,民国来了;宣统走了,孙中山和袁世凯来了。随之,知县走了,县长来了。内乡县的领导,就改叫县长。
内乡县领导还是叫知县的时候,每年立春那天,知县要和内乡的子民一起恭迎春天。在内乡湍河东边的一大片开阔的田野上,知县要和衙皂们一起,拿着撅头和铁锨,在最肥沃的土地中间挖一个三尺宽三尺长三尺深的土坑。平时知县和衙皂们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雇人干的,但是立春挖土坑,必须由知县和衙皂们自己干,谁也不能代替。
土坑挖好了,知县的老婆抱来一只母鸡和一只公鸡。知县拔下公鸡肚子上几根绒鸡毛,丢在土坑里;知县的老婆拔下母鸡肚子上的绒鸡毛,也丢在土坑里。立春那一刻,大地深处的阳气开始上升,暖暖的鼓起土坑里柔软绒鸡毛,缓慢地从土坑里飞起来,然后飞向天空。在绒鸡毛飞离土坑的一瞬间,锣鼓家什齐鸣,炮仗齐鸣,敲打的春天热闹起来。这个过程,叫飞春。农耕时代,季节里饱含了唐诗宋词一样的东西。
两头牛和一张土犁站在湍河岸边的土地上,等着春天和内乡的知县。锣鼓敲打着,知县踩着鼓点,来到了土犁旁边。知县举起鞭子,叭叭两声,两头牛拉着土犁在土地中间犁出春天的第一犁泥土。犁铧上冒着热气,牛蹄子上冒着热气,知县的鞋子也冒着热气。这个过程,叫耕春。
知县举着鞭子的时候,俨然是一个农民,而一旦放下鞭子,和太太坐上县衙的马车,知县的尊严就和地上的热气一样冒了出来。耕春之后,内乡县衙大门前的广场上,鼓乐飞扬,为春天唱的三天大戏开始了。在这三天里,知县和内乡的民众一样,带着老婆和大家一起看戏。民众坐板凳,知县和老婆也坐板凳。有时候,炮屑飞过来,落在知县身上,知县笑笑拍掉炮屑,很随意很随和。
张堂距离内乡县城几十里路,别廷芳父亲活着的时候,在立春当天,曾领着别廷芳到内乡县城看知县挖坑和拽鸡毛,也看知县犁地和坐马车。别廷芳问:“知县帽子上的两个翅膀是干什么的”?
父亲说:“是多余的”。
别廷芳又问:“知县咋要多余的东西”?
父亲说:“皇帝发的帽子,就是要多余的东西。我们戴的瓜壳帽子,是狼皮做的,没有一个地方是多余的,我们就只能在张堂种几亩薄地,套几只狼虫。”
别廷芳说:“我要当个知县,就把帽子上的帽翅揪掉。”
父亲说:“你这个鳖型,还想当知县?人家那都是中举中来的,你大字不认得一箩头,还想当知县”?
别廷芳说:“我是假若”。
父亲说:“你假若当知县,也不能拽掉帽翅。拽掉了,你的知县也就掉了”。
别廷芳在内乡县衙大门前看了一天戏,眼睛看戏台的时候少,看知县帽子的时候多。他还几次挣脱父亲的手,挤到知县的身后去看知县的帽翅。父亲总是挤过来,拉走了别廷芳。最后一次,别廷芳挤到了知县的身后,伸出手摸摸知县的帽翅。知县感觉到帽翅轻微的动弹,扭头看见了别廷芳。知县没有笑也没有怒,一脸的没有表情。别廷芳从知县的脸上看到了莫名的尊严和莫名的震怒,一股子寒冷的气息从脊梁的筋骨开始,渗透到全身。在清朝的内乡,知县就是至高无上的,就是不可侵犯的。别廷芳回到父亲跟前,再也不敢看知县了,就开始注视知县的老婆。知县是南方人,老婆也是南方人,脸色白的如苏州的茉莉。别廷芳最远到过内乡,第一次见到这么白的女人,第一次见到和张堂村子里不一样的女人。别廷芳也第一次知道,张堂是个很小的村子,被西峡口巡检司的巡检管着;西峡口巡检司也不大,被内乡县的知县管着;内乡县的知县也不大,被南阳府的知府管着;南阳的知府也不大,被河南的督军管着;河南的督军也不大,被总理大臣管着;总理大臣也不大,被清朝的皇帝管着。皇帝够大的了,日他妈,还有外国人来打皇帝。
张堂虽然很小,张堂的人早晚是要长大的。别廷芳问父亲:“张堂的人咋不娶个知县那样的老婆”?
父亲哈哈大笑说:“你这个鳖型,不当知县,咋能娶个知县这样的老婆。人家知县是江南的,娶的是苏州的脸色嫩白嫩白的老婆,咱们张堂的男人,娶个阳城街的女人当老婆就不错了”。
别廷芳说:“阳城街离张堂20里,街道有几十丈长,那里的女人和张堂的是一模一样的”。
父亲说:“其实,张堂的女人和苏州的女人,也是一样的,因为张堂的男人和苏州的男人也是一样的。只要你不中举,不当知县,在苏州你也娶不来好女人。只要你中举当知县,在张堂你也能娶来苏州的女人”。
跟着父亲的脚步回家,春天的夕阳把一高一低两个张堂的男人的影子扫落在麦田里。别廷芳忘不了内乡知县的眼神,剜一眼,就如同刀子,把自己割得粉身碎骨。为了从自己的身上剔除掉那个眼神,别廷芳对父亲说:“一辈子弄个知府当当,才能管住内乡的知县”。
父亲说:“你这个鳖型,不发烧光说些发烧的胡话。别说知府知县,就是个巡检,你鳖娃子人老几辈子也弄不到手里”。
别廷芳在清朝生活了29年,经历了三个皇帝。
皇帝从龙椅上滚下来那年,29岁的别廷芳已经是一个威震张堂附近几个寨子的男人。几个寨主目睹了别廷芳的枪法,知道在北京皇帝滚下了宝座,而自己山寨的宝座,在别廷芳的觊觎下,也岌岌可危了。1922年前后,距离老虎寨最近的几个山寨,没有被别廷芳踏平的,寨主们都归顺了老虎寨。就是那些靠打打杀杀抢抢夺夺的刀客们,也远离别廷芳,到另外的地方烧杀掳掠去了。别廷芳领着自己弟兄们进了西峡口之后,当上了司令,也就是在没有巡检司的时代当上了巡检。
副司令刘顾三说:“别司令,你这个司令是西峡口的司令,就相当于一个巡检。在清朝,你还要听内乡知县的,在民国,你还要听内乡县长的”。
别廷芳说:“西峡口离内乡百十里,县长说话我能听得见。我想听,人家县长还不让听呢”。
刘顾三说:“司令,咱手里一千多杆汉阳造,还怕内乡一个县长”。
别廷芳说:“顾三,你不知道有一千多杆枪的人有多少?你不知道从西峡口过路的司令有多少?你不知道问西峡口要军粮的过路军长有多少?咱们有一千多杆枪,还有人敢要粮食,内乡县长手里的枪才几百杆,问他要粮食的军长司令不知道有多少,他还顾上管咱们几个弟兄”?
刘顾三说:“不是内乡县长管咱们,是咱们要管内乡县长”。
别廷芳沉着脸说:“操这号蛋心挠球哩,咱们枪多了,南阳也能管住,枪少了,西峡口咱们也管不住”。
刘顾三说:“管住了内乡县长,立春了你也能挖个坑放把鸡毛飞一飞,你也能领着嫂子在县衙门前坐着看三天大戏。让内乡人看看你和你的老婆”。
别廷芳噗嗤一笑,说:“就咱这鳖型,就你嫂子哪个鳖型,看了恶心人。人家清朝的知县,老婆是苏州的,嫩白嫩白,咱那老婆黑的跟红薯面馍一样,还敢让人们看见”?
刘顾三说:“弄个十几根金条,到苏州买个嫩白嫩白的女人当个姨太太”。
别廷芳说:“买个苏州的姨太太,人家嫌咱黑,夜里不让咱捂扎,不也是白买了”。
刘顾三说:“咱有金条买她,还有金条让她把裤子乖乖脱下来”。
别廷芳说:“金条是买枪的,买个女人挠球哩”。
1927年4月,冯玉祥西路军的军长孙连仲占了南阳,旅长魏凤楼就占了内乡县城。
魏凤楼坐到县长王玉丰的桌子上说:“王县长,日你妈,内乡县的粮食收不上来,你想饿死我们西路军的先锋旅”?
王县长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魏凤楼说:“现在我宣布,撤掉你这个鸡巴县长,让我们的参谋来当。你在内乡已经多年,贪污的钱也够我们先锋旅吃了,命令你交出内乡县的大印,罚洋一千”。
王县长大气不敢出,就把大印交给了魏凤楼。魏凤楼随手把大印扔给自己的参谋,参谋就成了内乡的县长。
别廷芳对刘顾三说:“县长和旅长,谁大?旅长大。咱们这几条枪,跟人家先锋旅比起来,简直就是烧火棍,咱们蹲到西峡口,人家西路军不把咱们活喝了”。
刘顾三说:“咋办”?
别廷芳说:“跑”。
刘顾三说“蛋上逮虱,往球上跑”?
别廷芳说:“总比死在蛋上好”。
别廷芳就带着一千多人枪跑到了西峡口和卢氏的交界,坐在一块界石上说:“先锋旅来了,咱们跑卢氏;刘镇武来了,咱们跑回西峡口”。
临时司令部设在一个山洞里,别廷芳派一群探子在西峡口和内乡县城里窜来窜去。一个探子四月底跑到石洞里对别廷芳说:“司令,内乡县长又换人了”。
别廷芳说:“换来换去,只要先锋旅的魏凤楼不走,换的都是魏凤楼的狗”。
探子说:“别司令,换的不是狗,还是魏凤楼的参谋”。
过了十天,又一个探子回来说:“别司令,内乡县长又换人了”。
别廷芳说:“还是一个参谋”?
探子说:“是的,司令。听说魏凤楼几十个参谋,都想过过当县长的瘾,魏凤楼说,只要咱们在内乡的地盘上,我都让你们当一回县长”。
二十天后,探子回来了,还没有开口,别廷芳说:“又换县长了”?
探子说:“司令,你咋知道”?
别廷芳说:“我咋能不知道?是不是又换了个参谋”?
探子说:“是的,上次是李参谋,这次是刘参谋。听说下回是赵参谋”。
别廷芳说:“下次再换县长就不要回来了”。
到了1927年9月,冯玉祥的军长孙连仲离开南阳,旅长魏凤楼跟着离开内乡,5个月魏凤楼换了6个内乡县长。探子回来说:“司令,走了”。
别廷芳问:“是县长走了,还是旅长走了”?
探子说:“旅长走了,军长走了,河南省民政厅派的县长袁升痷来了”。
别廷芳对刘顾三说:“咱们这次回去,县长就要听咱们的了”。
刘顾三说:“咱们还是一千多条枪,县长能听咱的”?
别廷芳对刘顾三说:“薛钟村这次没有上山,留在内乡买枪。魏凤楼是个旅长,也是个枪贩子,卖给咱们了两千条汉阳造,还有十几挺机枪”。
刘顾三说:“不留俩金条,买个新嫂子”?
别廷芳说:“买个啥,随便找一个就行了。
别廷芳回到西峡口,扩大到3300人枪。从西峡口的小司令,呼啦成了内乡的大司令。别廷芳的司令部仍然设在西峡口,内乡县城也有一个办事机构。内乡县长袁升痷虽然是河南省民政厅正规派到内乡的正规县长,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但是他知道,在他之前走马灯一样更换县长的主要原因,是枪杆子不但能出县长,也能颠覆县长。特别是在枪是唯一说话工具的时代,一个县长简直是微不足道的。袁升痷上任几天时间,就知道内乡县不是他袁升痷的,也不是内乡县县政府的,而是别廷芳别司令的,也是别司令司令部的。别看内乡县衙那么大一个院子,一颗子弹就能从大门口打到最后一个厅堂。据说别廷芳枪法很好,袁升痷就是站到很远的地方,只要在别廷芳子弹飞翔的范围之内,他就会一枪毙命。
对于袁升痷来说,生命是很重要的,没有生命,还要县长的位置干什么?袁升痷来到别廷芳在内乡的办事处来觐见别廷芳,马弁说:“别司令在西峡口”。
第二次听说别廷芳到内乡来了,袁升痷再次觐见,马弁说:“别司令在西峡口”。
袁升痷说:“我听见别司令说话了”。
马弁依然说:“别司令在西峡口”。
袁升痷冷惊地说:“告诉别司令一声,来内乡了,我来拜访”。
马弁坚硬地说:“别司令在西峡口”。
袁升痷隔了一天,就来到了西峡口。找到司令部的时候,别廷芳在皂桷树下喝茶,听说袁升痷来了,就让马弁搬来一把椅子,让袁升痷坐下。
别廷芳站起来说:“袁县长,本来是公民别廷芳去内乡看望你的,但是你屈尊大驾来西峡口视察司令部,也算是体察民情吧。西峡口是内乡的一部分,隶属于你袁县长掌控的范围内。我们司令部随时听你袁县长的调配”。
县长袁升痷哪敢坐下,也站起来说:“别司令,内乡县不是我的,不是县长的,是内乡每个人的,更是你别司令的”。
别廷芳说:“袁县长啊袁县长,你有啥嗜好没有”?
袁升痷说:“别司令,我没有嗜好”。
“你有啥爱好没有”?
袁升痷说:“我爱好打篮球,在大学里,我是篮球队长”。
别廷芳说:“好啊好啊,内乡县城里两个学校,都给你安装上大城市里才有的篮球架子,有空了你就多打打篮球吧。内乡再穷,给你买几个篮球还是有这个钱的”。
袁升痷说:“谢谢别司令”。
别廷芳说:“袁县长来西峡口视察,我们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请你赏光”。
别廷芳就在西峡口最有名的荷花斋设宴招待袁升痷。一盘鹿肉端上来,别廷芳推到袁升痷面前说:“袁县长,这头草鹿是我一枪打死的,枪子从脑袋这边穿到脑袋那边。把草鹿的脑袋壳子拿上来让袁县长看看”。
厨子端上来一个剔了肉的草鹿脑袋壳子,正中间有个枪眼。别廷芳说:“袁县长,看看我的枪法还可以吧”?
袁升痷额头掉下了几个汗珠子,掏出一个手绢擦擦,故作镇静的夹起一块鹿如填进嘴里嚼嚼说:“别司令,鹿肉香”。
接着上来一盘獐子肉,别廷芳说:“獐子跑得和鹿一样快,但是没有我的枪子快。一枪打出去,枪子穿透了獐子的心。把獐子的心端出来,让袁县长瞅瞅,看看我的枪法如何”?
马弁端出一棵卤熟的獐子心,摆到袁升痷的面前。袁升痷看见,一个枪眼从獐子心的这边穿透到那边。别廷芳说:“袁县长,来到西峡口,吃不到好东西,都是山上跑的野家伙,都是我一枪撂倒的”。
袁升痷吃了12个菜,每个菜都让他胆颤心惊。他擦嘴的那一瞬间,看见别廷芳对着自己冷冷的笑着。他说:“别司令,我有个请求”。
别廷芳打了一个激灵。吃过别廷芳这个宴会的人,有要求的也没有了要求,这个袁升痷没有吃时没要求,吃过之后有要求,别廷芳寒着脸说:“说吧,袁县长”。
袁升痷说:“快把两个篮球架子安装好吧”。
别廷芳拍拍袁升痷的肩膀说“袁县长,尽快尽快,今天夜里就让在上海做生意的西峡口人给你定做。这两个篮球架子保证在全河南省是没人能比的”。
袁升痷识趣,别廷芳守信,很快两个篮球架子安装完毕。袁升痷没有任何政务,每天就打打篮球。当年,内乡县的篮球队竟然在河南省得了个冠军,队长就是县长袁升痷。别廷芳到内乡,袁升痷去看他,别廷芳见面就说:“袁县长,你比过去知县强多了,也比过去的县长强多了。他们在河南省没有拿过一个第一,你不到一年,内乡就拿了个篮球河南省第一”。
袁升痷说:“别司令,不叫第一,叫冠军”。
别廷芳说:“袁县长啊袁县长,你是一个冠军县长啊。要过年了,司令部给县政府送来了一汽车猪牛羊肉,还有鹿肉獐子肉野猪肉,还有九月寒和红花翅大米,你们过个肥实年,就等于内乡人都过了个肥实年”。
袁升痷说:“别司令,肉吃多了,打篮球跑得快,明年还能弄个河南省的冠军”。
别廷芳说:“好啊,好啊”。
1928年春天,过路的西路军一个师长进了内乡县,在老县衙里找到了袁升痷。开口要6万斤粮食,5万块银圆。
袁升痷说:“你问我要,我问谁要”?
师长把盒子枪往袁升痷的桌子上一撂,说:“你是县长,不问你要问谁要”?
袁升痷说:“我在内乡除了管篮球队,其他啥都不管,上哪儿给你弄6万斤粮食”?
师长说:“管你篮球红球,我要的是粮食和银圆。没有粮食,6斤折合一块银圆,就拿6万块银圆得了”。
袁升痷说:“内乡的钱和粮都是司令部收的,你有几千杆枪,你去西峡口司令部问别司令要”。
师长说:“来人,把袁县长拉倒师部”。
袁升痷说:“我是国民政府任命的县长,你敢逮捕我”?
师长说:“国民政府管我糗事,我是司令的师长,不是国民政府的师长”。
袁升痷说:“你们也是正规军,也要尊守民国的法条”。
师长说:“老子的枪子不管法条”。
连夜,内乡县来人找到别廷芳,苦求别廷芳出面摆平过路军队要银圆僵局。别廷芳问:“要多少块”?
“6万块”。
别廷芳问:“袁县长答应给多少”?
“袁县长一块也没有答应”。
别廷芳说:“袁升痷是个读书人,没想到还有点骨气,明天我就去摆平这个师长”。
别廷芳对刘顾三和薛钟村说:“过路的军队都是狮子大开口,想要3万,就喊6万,对半折价,再减1万,就是两万块银圆。给他们算了,也好把袁升痷放出来”。
刘顾三说:“管他挠球哩,内乡有司令在,要县长干啥”?
别廷芳说:“刘顾三,袁升痷的脑袋敲碎了,派一个新县长来,还不如袁升痷呢。袁升痷打打篮球读读书,上哪儿找这样的听话县长”?
别廷芳的一千多杆人枪连夜赶到内乡,在县衙前面齐齐整整摆成了一个方阵。第二天早上,别廷芳坐着蒸汽奔驰汽车到了内乡。拉来了两万块银圆,齐齐整整摆在县衙的几个方桌上。别廷芳对师长说:“内乡县的事,不仅是袁县长的事,也是司令部的事。你们西路军劳苦功高,路过内乡,算是看起内乡了。司令部拿来两万块银圆,算是犒劳你们,望师长笑纳”。
师长瞅瞅银圆,又瞅瞅县衙外边齐齐整整的民团,说:“别司令,你这两万块银圆摆的齐整,你的部下摆的比银圆还齐整。别司令,军队到了内乡多有打扰,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中午,别廷芳和袁升痷陪着师长吃饭,袁升痷手里的筷子抖动个不停。别廷芳说:“袁县长,师长也是弟兄,手就不要发抖了”。
师长说:“袁县长,别司令也是弟兄,今天发抖之后,以后不要发抖了”。
过路的军队走了,袁升痷对别廷芳说:“司令,多买一些篮球吧,以后,咱们内乡的篮球打的比以前还好”。
别廷芳说:“派人到上海买牛皮篮球,一年50个够不够”?
回到西峡口司令部,别廷芳对刘顾三和薛钟村说:“小时候,我爹说我鳖型,一辈子连个巡检也当不了,更别说管住个知县了。看看,内乡的知县还硬是让我别廷芳给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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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俊义,河南省西峡县人,生于1955年9月,出版有短篇小说集《蓝淇河,淇河蓝》;长篇小说《民间的别司令》、《第七个是灵魂》;散文集《抚摸汉朝》、《岑寂的村庄季风》、《月亮领着灵魂走》等。长篇小说《第七个是灵魂》获得2013莽原长篇小说奖;诗歌《中国的微笑》获《人民日报》举办的诗歌征文一等奖;散文《伯在黄土里等我》获《北京文学》2015——2016重点优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