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略虚空实相:无极式与四正八筋
研修孙氏拳是从无极式入门,该式是开启拳艺进入神明之境的入口,此式之意是由虚空而入实相,所谓实相即明心见性。其法门由孙禄堂先生所开示:
“如平地立杆,立于沙漠之地。”
对于孙禄堂先生开示的法门,今人多不明其意。有人竟以为其意是要求站无极式时要把两脚有插入沙漠中之意,更有人将此解释为将两手下插有入地之意,皆是妄谬之见。孙禄堂先生所开示的无极式之意,直如宋代高僧圆悟克勤所云:
“盖自己心,无相虚闲静密,镇长印,定六根四大,光吞群象,若心境双寂双忘,绝知见,离解会,直下透彻,即是佛心,此外更无一法。是故祖师西来,只言直指人心,教外别行,单传正印,不立文字语句,要人当下休歇去。若生心动念,认物认见,弄精魂著窠窟,即没交涉也。……但信此语,依而行之,放教身心如土木如石块,到不觉、不知、不变动所靠教,绝气息,绝笼罗,一念不生,蓦地欢喜,如暗得灯,如贫得宝,四大五蕴,轻安似去重担,身心豁然明白照了诸相,犹如空花,了不可得,此本来面目,现本地风光露一道清虚,便是自己放身食命安闲无为快乐之地。千经万论只说之,前圣后圣作用方便法门只指此。如将钥匙开宝藏锁门,既得开,触目随缘,千差万别,无非是自已本分合有底珍奇,信手拈来,皆可受用,谓之一得永得,尽未来际,于无得而得,得亦非得,乃真得也。”
所以所谓“立于沙漠之地”乃是指把心放下而已,所谓把心放下乃是“如土木如石块,到不觉、不知、不变动所靠教,绝气息,绝笼罗,一念不生,”这般境地。
当把心放下到这般境地,则才有可能出现“蓦地欢喜,如暗得灯,如贫得宝,四大五蕴,轻安似去重担,身心豁然明白照了诸相,犹如空花,了不可得,此本来面目,现本地风光露一道清虚,便是自己放身食命安闲无为快乐之地。”即明心见性,至此境地后,才开启孙氏拳行拳合道的状态。
由此又可以理解当年为何孙禄堂先生对前来求学者说:
“若求修身健体,习我之艺,绰绰有余,若求打天下第一,则请另访高明。”
其意也是引导求学者,练孙氏拳首先要把心放下,把心放下,其拳才有可能进入空明之境,进入空明之境,技击才有可能功臻上乘,若心不能放下,技击不可能练到上乘。
进入空明之境,灵性有了,是否就能进入技击上乘呢?
否,灵性有了,即使神通八荒,气塞宇内,功臻光吞万象之境,亦不敢言其技击即为上乘。
昔日某喇嘛入雍和宫,法力深具,能随时入定,身后现光圈数丈,庙中诸喇嘛不能近其身。某日庙中喇嘛介绍孙存周先生与该喇嘛相会,两人临席而坐,虽未言语,彼此已会意,方坐下未几,孙存周先生即破其法力,某喇嘛光圈尽失。孙存周先生起身至该喇嘛身边,用手轻扶其肩,该喇嘛已昏厥矣,其汗透衣袍。经孙存周先生轻扶片刻,该喇嘛方苏醒,随即该喇嘛匍匐于地,拜服于孙存周先生。
——此事由秦正之先生所记。
何至如此景象?
秦正之先生的弟子肖云浦先生解释云——
该喇嘛与孙存周先生临席而坐,两人坐定,看似无形无相,其实已在交汇,此种交汇乃两人神气之较量,神气较量亦要合乎技击之道,能合之者胜。该喇嘛虽内功不凡,但其内功有体无用,故不敌孙存周先生。
以笔者之见,修为无极式由虚空而见实相,即进入明心见性这一步只是拳术练至上乘的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充分条件则需进一步修炼与道同符之拳术。孙禄堂所创三拳合一、拳与道合之武学体系乃此中之至道,诚如杨明漪先生所评述:“为内外交修之极则,……形理俱臻完善,……直指本心,无逾此者……”。(《近今北方健者传》)
然而,当年孙禄堂先生对杨明漪先生讲:
“以力生血,以血化精易,以精化气以气归神难。此中不只有甘苦可言,直有生死之险矣。学者可于力上求,勿轻向气上觅。一入歧途,戕生堪虞。古人之不轻传人,匪吝也,不忍以爱人之术杀人耳。无明师真诀,切不可盲从冒险。”
因此更多的人修为技击难由神气下手,而是从改善筋骨入手,所谓从力上求,以形成四正八筋、易筋易骨为筑基。
所以对于慧根普通者,练习技击当先从改良筋骨入手,四正八筋练之得法,筋骨强健,其技击功夫亦能达到不凡的成就。
如崔老玉能用脚背和小腿外侧抽断手臂粗的树干。又如曹秃领过枣林,脚不沾地,如灵猿般在树上悠荡,倏忽而过。曹秃领信手一掸,用手背掸碎三寸多厚的石碑,他用手指掰鹅卵石,如掰豆腐一般,随手一掰即掰断一块。张洛瑞用手掌塌按青砖大墙,使墙身向内凹陷半尺余,致使另一侧墙砖落地。孙门前辈中有类似功夫者还有很多,不一一枚举。由此可知以易筋易骨筑基这类功夫的摧毁力、抗击力、柔韧性、协调性达到的境地亦有不凡之处。
以上这些前辈距今岁月久远,在笔者目睹者中阚春70多岁时,纵身跃起,凌空用两膝连续击打自己前胸四五下,方才落地。其击打之声如击鼓。
肖云浦先生用手掌拍击椰子树,使椰子树的树皮脱落一块,同时椰子自树上落下。此外,肖云浦先生具有出众的抗击打能力,包括太阳穴、眼睛、咽喉、腋窝、软肋等要害部位,可以让一般拳击手或传统武术的拳师随便打,一般拳师的劲难以穿透其膜,故安然无恙。
所以,传统武术即使在筋骨功夫方面,若训练得法,其打击效果、护身效果也甚可观、可叹。
可惜的是相应这些功夫的诸多练法包括恢复方法及相应的药方和制作方法多已失传。所以,当今具备易筋易骨功夫的拳师已不多见。
十分可笑的是有人总以为传统武术主要是练套路,或单人练或双人对练,这是旧时卖艺者流表演的玩艺。传统武术中真正的技击家虽然也练套路,但此套路不同于彼套路,性质不同,重点是培育内劲以及体悟其中的劲路、劲意、劲势。此外,筑基功夫、打靶、喂手、散手等为各家内艺。所谓内艺是不对外传的,非入室弟子不能知其法要。护命之艺与竞技技击取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