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床
有时闲聊儿子会问我,小时候我们工作那么忙,怎么没想着送他到幼儿园全托呢?
我和孩子他爸,小时候都有全托幼儿园的经历。他爸是很小就送去全托,最惨烈的记忆就是被绑在痰盂罐上一整天只因他不好好便便。我呢,是在5岁跟着妈妈回城后,送到当地最好的市直机关幼儿园全托了一年半。据说是很难进,园长看着我聪明伶俐破格收容。从小自由散漫惯了的我仿佛是进了“监狱”,回想起来满满的都是泪。
我妈每次说起这段经历都很不解,条件挺好的幼儿园,老师都喜欢你,还有小朋友玩,怎么就不喜欢去呢~的确当时的情况,我也不得不全托。妈妈刚回来别无选择地安排在工厂上班,三班倒;爸爸还在外地;外婆身体不好,常常住院;小姨和舅舅都还在农村广阔天地接受再教育。每周一妈妈就会重重复复地跟我说很多遍上述情况,让我听话乖乖去幼儿园。无可奈何的我一边走一边蓄满了一腔的眼泪,在跟妈妈告别的那一刻,不顾脸面扒着窗户栏杆撕心裂肺地哭喊:“妈妈~妈妈~晚上下了班来接我啊~一定要来接我啊~” 这时赶着去上班的妈妈只好应付地答应着逃走。
最最痛苦的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开始心神不宁。吃晚饭的时候想:我吃好了妈妈就来接我了;洗澡的时候想:洗完澡妈妈就来接我了;洗完澡大家排排坐吃果果的时候,我就想:老师讲完故事妈妈就来接我了;直到天完全黑掉,大家刷牙洗脸准备进睡觉房的时候,我还惦记着:妈妈加班也应该下班了吧,怎么还没来呢?躺在床上的我不敢睡着,生怕睡着了等不到妈妈来接…第二天又会安慰自己:妈妈昨天一定是上了通宵夜班,今天一定会来接我的,小脸一直朝着妈妈来的方向张望着张望着,一天又一天…
幼儿园夜间睡觉房里有个小便桶,只有要解大手的小朋友才能离开睡房到外面的厕所去。我不知道在心里盘算了多少次佯装大解,然后逃跑回家,但都因为害怕天黑而没有实施。有一天“越狱”的机会终于来了,我被班里选出来去跟另一个班的几个小朋友一起排演节目,结束的时候,教舞蹈的老师很年轻,没有经验,就让我们各自自己回班级。我假装朝班级走,走得很慢,磨蹭了一下看看老师和同学都散了,赶紧朝最近的一个小侧门跑了出去。现在想起来觉得当时的我真失策,没有时间概念,我不知道当时妈妈已经下班了。幼儿园在妈妈工厂和家之间,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工厂找妈妈,结果扑了空,在回家的路上被焦急的幼儿园老师们逮了正着,“揪”了回去~
“黄昏”两字,在apple很小的时候就体会它的无限悲凉。有一次幼儿园组织去看电影,要走一段路才到电影院。我一路上东张西望,希望能见到个熟人的影子好把我带回家。无限失望的我怕不争气的眼泪流出来被人笑话,想着抬起头眼泪也许会流回眼睛里去吧。身边的小朋友问我,看电影你干嘛抬头啊,还好当时是露天电影院,我说看星星,眼泪止不住哗哗地就掉下来了,他说你哭了吗?我说没有,是汗~
其实四十年前,像这样幼儿园还真是条件很好的,只是当时年幼且一直没有离开过妈妈身边的我实在是不习惯晚上被“丢”在外面。夜班婆婆都会特别关注这个小apple,知道她一个人会躲在被窝流泪,想妈妈~想她那张家里的小床。
apple有了这样的一段经历,无论自己工作多忙都不忍送儿子全托。直到儿子上了高中开始住校,每次周末回家都感慨家里的床如何舒服,睡得如何舒坦。我想这就是家的魅力之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