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段中华:母亲的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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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最后一眼
★ 段中华
1
2005年10月4日，是我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
长假七天，妻对我说你该回去看看父母了，我说等值完班就回去。4号下午，值完班已4点多了，我决定回家看望父母，妻说现在晚了，等明天一起回去。我说不行，今天一定要回去。还有话，我没有跟妻子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掉了一颗牙。这个梦，让我有一种不详的预兆。
我很担心父母，父母上了年纪，身体不是太好，操劳一辈子，还没有享一天福，我也没有尽一点孝心。
我总想接父母亲到城里和我一起住，可父母总不愿意。母亲老担心家里的几个孙子要照看，还担心家里的猪牛鸡什么的，父亲则担心他的一亩三分地，到城里住不上几天，就一定要回去。我想也是，住在熟悉的乡村，膝下还有一群孙儿打打闹闹，他们苦点累点，心里也高兴吧。
我总是想，等有一天我有钱了，我买一大套房子，有一个大大的院子，让母亲和她的孙子们都住在一起；让父亲在院里想干啥就干啥，想种菜就种菜，想种庄稼就种庄稼……
回到家乡的小镇，离家还有近10里，我让住在镇上的四弟骑摩托送我，四弟送我走了几百米远，我突然想起忘了带点肉给父母，就准返回镇上。这时刚好碰上七弟一家人，七弟说干脆咱们明天一起回去吧。
七弟的饭还没做好了，四弟接到老家三弟的电话，说母亲病倒了。一个倒字，让我感觉不妙，叫四弟赶快通知住在镇上的六弟，然后一起回去。
离家不到一公里，我接到三弟妹打来电话，说母亲病得历害，叫我赶紧弄辆车把母亲接到城里医院。我就赶忙打电话给镇上的七弟，让他叫辆车。又打电话给妻子，叫妻准备好钱在医院等着。
2
回到家，我赶紧跑到母亲的房间。医生告诉我母亲得的是脑益血，现在正打脱水的药。我见母亲的脸朝内，便喊了一声，母亲却没应声。父亲又大声对母亲说儿子回来了，母亲猛然回过头来，睁眼看了我一下，又调过头去，闭上眼睛，还长长叹了口气。
七弟和车很快到了，湾里人帮忙把母亲抬上车，我们在家的兄弟四人都上车护着母亲。我让母亲靠在我身上，我一手把着母亲的脉搏，一手放在母亲的鼻子下，探着母亲的气息，我感觉自己身子一直在颤抖。
车子开的很快，很快来到医院，我看见妻子已在医院候着。医生很快给母亲做了CT，说母亲大脑大面积出血，很危险。
医生们忙进忙出，又是量血压又是量体温，又是打针，兄弟们都默默地坐在母亲的身旁，我不停地跑病房和医生办公室，询问母亲的病况。医生告诉我，母亲已经不行了，叫我们早做准备。我央求医生，无论如何要救到最后，哪怕是一线希望，也要争取！
我一个人跑到医院的黑暗角落哭泣，我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我祈求老天保佑母亲，我祈求母亲一定要挺过这一关。
在老家准备送母亲上医院的时候，乡医对我说，母亲的病治不好的，要么半身不遂，要么人财两空，我不管，我只要母亲活着，哪怕只有一口气，我也愿意。
3
母亲一辈子活的很苦，十八岁就嫁给了父亲，从此就没一天好日子过。父亲的粗暴，奶奶的苛刻，让母亲吃尽了苦头。兄弟七人（中间夭折了一个），全靠她一个人辛苦养育。母亲白天做农活，晚上纺线织布，一家老小的衣服,就靠母亲一针一线纺出来织出来的。家里常常缺米断粮，母亲想尽了一切办法借米借粮，甚至挖野菜摘野果。看着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母亲不敢停下手脚。一年365天，她都是这样没日没夜的劳作，直到我们兄弟们慢慢长大了，家境才慢慢好起来了，不再愁吃愁喝了，母亲这才悄悄松口气。尽管这时家里还很穷，但母亲很知足，她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做饭时，看到米缸不是空的就好了。然而这愿望刚刚实现，母亲得了高血压病，过去没得吃，现在又吃不得——命运多舛的母亲啊！
然而，老天爷并没有因我的祈求而保佑母亲，2005年10月5日凌晨，母亲走完了苦难的一生，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我呼天抢地的呼喊，也喊不回我的母亲；我声嘶力竭地哭泣，怎么也哭不醒我的母亲。人们常说，儿子哭惊天动地，我是想惊天动地，可我惊动得了天地吗？
4
母亲走后，我一遍遍的回想她看我的最后一眼，那最后一眼，让我刻骨铭心。还有那调转头去的一声长叹，也让我始终不能释怀——她是为自己多灾多难的一生叹气吗？是为了不孝儿子的姗姗来迟而叹气吗？是为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心如刀绞。
有很多人说我是孝子，我是孝子吗？扪心自问，我很惭愧。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珍惜，好好孝敬，不再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自从母亲走后，我时常唱着满文军的《懂你》，唱着唱着，我就泪流满面：
你静静地离去
一步一步孤独的背影
多想伴着你
告诉你我心里多么地爱你……
作者简介
段中华，1962年1月出生，大悟县人，某机关单位局级干部，业余爱好读书写作，擅长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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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十六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