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自娱自乐
说道自娱自乐
偶尔翻读一本某协会编的小册子，大都是会员们的一些花絮小事。对于这个小册子的出版，报纸和电视还做了报道。但看这些小事，无非就是谁谁评了奖，出了书之类的文字。除了赞颂这个协会的巨大成就之外，就是互相捧场、互相鼓励，如此而已。
在下跻身文化界多年有，也得过一些奖，还作过多年这样那样的评委，略知评奖的一些明规则和潜规则。只要有人群，各种关系总是有的，打招呼是很平常的事。评奖也不是明净若水，但质量还是有个基本讲究的，要求也颇严格，如错别字，语法逻辑等等，是要抠的。不然，评出来以后，人家会说你这个协会这个组织、这些个评委太没有档次，评出来的东西那么一个水平。丢了面子是大事。眼下形形色色那么多的奖项，使某些人成了获奖专业户。某些人一年少说也有一个奖，多的则三五个。好家伙，那些都是精品？其实评奖就是那么一回事，文从字顺，没有错别字和语法逻辑问题就可以了。国家级的也好，省级的部级的也好，都是那个样子，拉大旗当虎皮。评委嘛，控制一个最低标准而已。
前几日朋友在微信群里说，现在的一些评奖，还有出书，就是自娱自乐。一语道破天机，使我等智障之人顿开茅塞。细细想来，果真是的啊！目前那么多协会，那么多这样那样的组织，最热衷于做评奖的事儿。不评奖，这个协会那个协会，这个组织那个组织，还有什么活力？再说，搞个组织，你不设个名目评个奖什么的，拨来的专款、收来的会费，怎么好花掉？
组织评选这些个奖，名目虽然繁多，无外乎很简单的几类。一曰用钱去换，就是寄钱去就有奖证。这类人赚钱多了，想求名，故为投其所好者设奖，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二曰评空头奖，就是协会、学会、研究会之类的组织，评个名义上的奖，由各单位自己回去发奖，反正没有本钱，想评多少评多少。三曰评福利奖，设个名目，月月开奖，年终大评，人人有份，皆大欢喜。难怪如今报纸电视上连篇累牍的这个奖那个奖，这个杯那个杯，多如牛毛。
由此派生出的就是“名人”出书，造名人榜。这类书大都经过精心策划，常见的是结集成书那种，有小册子，也有大部头，来头一般都不小。其实说穿了，无非是出钱买书的套路。自己花钱印，再花钱买回来；或是花纳税人的钱印，摊派给纳税人去买；或是用收会费来的钱去印，分发给会员大众。堂堂皇皇出本书，热热闹闹开个新书发布会，让报纸电视忽悠一下，印几十百把本，自己收藏几本，送人几本，再送到图书馆几本。即便印得多的，买书也搞摊派分任务。如同公费订的某些报纸一样，虽然分发到了基层单位，却全部堆在屋角里，一大堆废纸。真正的读者，拢起来就那么几十百把人。这是骗别人还是骗自己？还不是自娱自乐！
我也自娱自乐过。
20多年前，我参与创办过一张报纸。刚开锣的时候，市场还没有打开，新闻报道做得再好，也没有多少人看。我们只好另辟蹊径，走自娱自乐的路子。那个时候网络还没有成气候，不可能用微信微博去炒作。我的招数主要有两个。一是找些读者来叫好。办一张报纸，出一本书，总有几十百把个读者。这些读者中总有给咱们唱赞歌说好话的，把他们的话摘到自己的报纸上，翻来覆去地说几遍，即便是谎言，也会有人信。何况绝对不是谎言，是真真的人儿的点赞。如果有可能的话，把这些话儿挪到别的媒体是放大一下，借助别人的力量来宣扬自己，则更加有人觉得真是那么回事。还有一招，就是请上级头头儿批示。有了一个出彩的报道，或是宣传一个典型人物典型事迹，凭借各种关系找到领导机关，请领导人给个批示赞语，拿到自己的报纸上登录出来，很快就会吸引赞颂者的眼球。这样做了，久而久之，报纸被人认可了，就有了市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上面这些招儿，也是从同行那里学来的绝活儿，我们从来不对外宣示的。局外人是不会明白，这其实是个套儿。一般人满以为这印成铅字的，一定是真真儿的，其实这里头学问大着呢。关键在于策划。办报纸写新闻，写书编书的人，即所谓内行，自娱自乐，是门学问。咱们那报纸，后来正巧赶上报业市场的晚报潮、都市报潮、文摘报潮，很是热闹了一番，赚的盆满钵满。毕竟报纸要走市场，这招数也就开始的时候用用而已。
转眼已是网络时代，好日子风光不再，报业市场一天天走下坡路，如今读报纸的人越来越少，再叫好的文字，网络总走在报之前头。自娱自乐的招数，只好用到别处去啰。
评奖、出书这类自娱自乐的事儿，还是一演再演。评奖的和出书的热情久盛不衰，居然还有出口转内销的国际性大奖接连落地，弄得咱们大中华的土地上阵阵风起。得个奖、出本书，拿外国人说事儿的不在少数。内行人一看，无论是如何花样翻新，无非也是自娱自乐罢了。
市场经济条件下，讲究的是货真价实，讲究的是市场认可，这叫价值规律。自娱自乐招数用多了，就不会再灵验了。你拿自己的钱去乐，咱没有劲儿也没有理儿去说道你。你若是拿纳税人的钱，或是用收缴会费的钱去乐，那叫什么事儿呀？获奖，出书，不花自己的钱去乐，有意思吗？
热衷于此道的哥们，别用人民的血汗钱去自娱自乐了。真有能耐，弄个诺贝尔奖回来，或是把你的书，一本有一本地卖到千家万户去，何如？
作者张效雄，湖南湘阴人，湘潭大学77级中文班毕业，资深报人、高级编辑、作家、教授。代表作《风起》（畅销长篇小说，东方出版社2015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