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渔·愚|大侠袁踪明

鱼·渔·愚

文|袁踪明

袁踪明,字坦然,号縆人,笔名燃兮,别署工蜂巢主,自诩墨家子弟。浠水兰溪人,辛巳端阳生,童工—士兵—矿工经历。中新(新加坡)文化艺术促进会、中国硬笔书法协会会员,湖北省杂文学会理事、省作家协会、书法家协会会员、市美术家协会会员。

朋辈呼为三无汉子(无学历,无文凭,无职称)、四质先生、大侠、六十八号。

“四质先生”源于黄石市文联前副主席刘元成先生发表在《黄石日报》上,为黄石文化人造像的背景题词“农民的本质、工人的品质、军人的气质、文人的素质”。

“大侠”系湖北省作协前副主席李建刚先生题扇“平生一快事,结识袁踪明。拳头加笔头,侠客兼诗人。”

“六十八号”是黄石市地方志办前副主任李家高先生见其为黄石印社成立题写“龙虫并雕”,遂赞叹“工人中的学者”,并书赐一联“雅谭吐六籍,豁达吞八荒”。

“夕阳西下”倒也不曾有“断肠人在天涯”的颓感。细拈经历过的陈谷子烂芝麻,滤去苦涩,反刍出几许甘甜。写下来,祭奠已经逝去一个甲子的童年。——题记

出生在江河湖港纵横交错如织如网的水乡,童年是在饥寒交迫中度过的,尽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鱼虾却不曾少吃。许多关于鱼虾的往事留在记忆深处,不时浮泛上来——

愚弄

平生第一次遭遇愚弄就是叫鱼给弄的,尽管成年之后受到诸多歹意的愚弄,远程记忆中儿时的那次被愚弄,那位恶作剧的实施者并无恶意,只是逗我玩罢了。

浠水兰溪河中的打渔船,故乡人称之为业船,不大,可谓一叶扁舟,约有1.5米的宽度,长度也就4.5米左右。船头汉子撒网,船娘后艄荡桨。船队分作两行,每行约十来条渔船作业,一般是从长江口逆兰溪河而上,沿途撒网、收网。每网多则五六斤,少则斤把两斤鲜鱼,直至1970年代都不撒空网。

红砂石条砌成的河岸,岸陡,夏季涨水深达两米。离岸8米是我家,门朝河而开。那是个酷暑的下午,一条业船泊在岸边古柳下,船娘不知何处去。裸着上身的打渔汉子坐在船头,掐挤没有卖完的油参子。那是一种状如柳叶儿,兰溪河中盛产的鱼儿,稍腌渍裹以面糊炸枯,连头带刺咀嚼,其香酥常令我垂涎三尺。渔夫一条条地掐挤出鱼腔内脏,瞥见小小的我向他走拢,就拈起一条不足三寸的参子递给我说:“细伢,送回家,再来,叔还把给你。”我将鱼儿放进家中水缸,又去,他又给一条,再去,他还是给一条。如此循环往复,未计其数。

薄暮,劳作归来的慈母,牵着我到河边寻那赐我以鱼的汉子。渔夫已然欸乃归舟杳如黄鹤。母亲对着江河水诉骂她的怨忿:“砍千刀的打渔佬。你要把(给)鱼就一次把斤把咧,老娘谢你一壶茶。一条一条地唬(骗)我儿,把我细伢晒脱了皮,脚板烫起了火毒泡。你个发瘟的落水叫江猪子吞的鬼东西……”

当年一丝不挂跣足光头的我,一丝儿也不记得那一场折磨。是比我年长六岁的姐姐多年以后一次又一次地复述,那次百把条臭小鱼污了一缸清水。母亲一边淘洗水缸,一边控诉打渔佬戏弄我的深重罪孽,才让我记住了这夙“仇”。直到后来我学懂了愚弄这个词儿,才明白是因了自己的愚,才被渔人愚弄了。

渔鱼

不穿裤衩不知羞的稚龄,磕磕绊绊地走过来了。我穿了小裤衩,背着箢箕、小木桶,随着小伙伴儿翻过江堤,到内湖的湖沿港汊去弄鱼。几个小伙伴选好一片估计鱼虾多,且水域不深,适合围捕地形的湖汊子,以木桶掏泥筑成一道围埂子。第二步是合作用木桶将埂内的水奋力舀向湖中。渐渐地可见小鱼虾们浮头乱窜,水面只及脚肚了。大一点的伙伴一声呐喊:“撮。”我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用箢箕对鱼虾们实施追捕。每一箕撮下去,提起沥干水,倒入木桶的鱼虾少则一二两,多则半斤。是渔人之利的驱动,还是身手敏捷?亦或二者兼而有之?每次的渔鱼之获,小小的我总是比大伙伴多些,有时候甚至要多出三分之一。

那种寸把两寸长的小鱼崽和二三十只加起来不足一两的小虾米是卖不出钱的。母亲将它们淘洗干净之后倒入开水锅中,烫后捞起摊晒成鱼干,当作菜肴时,抓两把入粗瓷碗,加腌辣椒,蒸在饭锅边。这鱼干咽饭,是我们家的大荤腥,兄弟姊妹摄取动物钙磷的主要来源。

因为我是这种鱼虾的捕获功臣,母亲特别恩准我上学时抓一把鱼虾干放入衣袋,当零食吃。课间摸出一条鱼或一只虾来慢慢品嚼,那太阳公公恩赐的太阳香,是无论那种人造香精都无法比肩的。那种美味,明太祖朱元璋是晓得的,他老人家喝过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中的“珍珠”便是小鱼虾。每每有小朋友向我讨吃,甚至我的语文老师都放下师道尊严,到我家里要求馈赠。

当然不是每家小孩都去弄这种小东西,有些人家把孩子养得金贵,怕陷入泥淖淹死,而不准涉足此等下贱营生。对于衣着光鲜的同学向我乞吃这种佳品,我竟然产生了“仇富”心理。他们的铅笔还剩一大截就扔了;蛮新的作业本子,竟舍得撕下一页又一页擦鼻涕;橡皮擦子大半块蹦沟里去了,也不捞上来;衣服、鞋帽没有补丁,就又换新的;能够吃油条、吮糖弹……我呢,垃圾堆里捡烟盒纸,压平缝成本子做作文;拾回铅笔头,套上毛笔筒继续使用:衣服是新三年姐姐穿,旧三年妹妹穿,缝缝补补又三年才轮到我身上,比天然寺里老和尚的百衲衣缝缀的片片还要多,已经完全没有了姐姐穿时的女儿色。小心眼儿地这么一比较,就产生了原始商业意识——物质交换。一根铅笔抓一把鱼虾干,一个新本子换两把,半块皮擦一小撮……此后我不缺铅笔和练习本了。从此我下湖汊的积极性空前高涨,整个暑假和秋季的星期天都泡在水里,人也练成了一只古灵精怪的“大鸬鹚”。

其时,我就读小学三年级,五年级的周秀锋是校花、那时代全镇第一小美女。少先队大队长自然非她莫属,学校唱歌由她打拍子,相当于现在的节目主持人。而且她出身“高贵显赫”,是我们那地方最高行政长官——区长家的千金。就是这么一位“白雪公主”,居然屈尊纡贵地正眼瞄着平时连眼角余光都不愿意扫一下的“黑鸬鹚”。拿出一个令我眼球都要脱眶的、奢侈得我活到十岁都没见过的红漆硬壳大本子说:“这个给你,换十大把鱼虾干。”还说雁林从我这里换的给她吃过,比她家里的红烧鱼好吃几十倍。那本子我一直携带着当工人、战士,直到参加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要求轻装上前线时,我才钉在木箱中寄回了故乡,再后来就不知所踪了。所幸,其时叫做荷尔蒙的害虫尚未孳生,否则,就有可能遗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臭闻。

渔趣

受到“白雪公主”青睐的刺激,我的渔技日见高涨。由小到大形形色色的鱼儿被我以各种手段弄回家后,父亲抽空贱卖或挽回一些日用品。

拿手把戏是刷参子,这种黄挂条子是很好被愚弄的。一根两米多长的小竹条上系一根两米多长的丝线,弄一些蜘蛛网丝,团成小球粘裹住鱼钩。这玩意鱼儿永远也不会咬掉,一天换一次即可。放学了,夕阳下,油参子成群结队在河面上嬉戏,甩下钩线,一群鱼儿争抢蛛网砣,一提一甩一条有准儿。刷参两小时可获二三斤,卖给小饭铺能收入二三千元(合新币二三角钱)。那时候一位国家干部,月薪也就三十多万元(合新币30多元)。

兰溪河岸上的垂钓生涯并非总是刷参子,星期天、节假日我会正儿八经地钓几个小时鱼。江河垂钓几乎不要打固定的诱饵窝子,选好地儿耐心坚守就有所获。那年头没有什么工业污染、农药化肥残留的说法,鱼虾似乎普遍地多。以水面到河底的深度决定浮标,让上了蚯蚓的钓钩接近河床。黄牯丁(黄颡鱼)咬钩不像鲫鱼那般温柔,小畜牲迫不及待地狠狠一口咬住。我猛地发力斜甩上来,再放地上,小心地掐住其头部两边鳍刺下部,卸钩丢入盛了清水的木桶中。钓黄牯丁千万不可迎面甩提。有一回赤膊上阵的我,猛地甩上一条黄牯丁,它带刺的硬鳍扎入我的肚皮。虽然咬紧牙关拨了出来,但那渗血的钻心之痛,至今瞥见留下的疤痕,依旧隐约有痛感,实可谓血的教训。这家伙现在很金贵,是大酒店宴席上的珍馐。遥想当年,草根小民也可以加酸芥菜煮汤下饭的。

钓黄牯丁有时也能钓上喜头(鲫鱼),碰得巧,运气好,还能钓上一条大白鳝,可以发一笔意外小财。因为故乡民俗怀孕女子煎吃白鳝,所诞小孩不会患惊风症猝死。似乎我在童年就把好运气用完了,常常钓到大白鳝,一条就能卖到3万元(合新币3元)。鱼是愚蠢的东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俗语之后还应加上“鱼为饵吞钩”。千万代前辈死于诱饵,后裔们却不会总结经验教训,仍然前赴后继地成为人类盘中餐。当然,也因为人类的“万物皆备于我”观念。

鱼愚

靠山吃山,近水吃水。人类谋生手段与其生存环境紧密关联。生在江河湖港间,愚弄鱼的手段,我是越来越多也愈来愈精了。先是以篾丝编织的扒蔸搭捞小鱼小虾,长大点儿就能飞叉捕杀,再长大些还能够潜入湖底深水摸鱼,能在水中憋气两分多钟,深潜湖底抓捕偎入泥中的鲫鱼、滑溜至极的鲶鱼,就连那背脊上武装了伤人利刺的鳜鱼,也能被我在水下盘得服服帖帖地逮上来。

大叔大伯们从《水浒传》借用头衔为我加冕,称我为“浪里白条”“混江龙”。这些大人们赐封的雅号愧不敢当,鄙人也从来没有梁山好汉那样的造反精神。倒是很乐意接受同龄人的谑称,他们叫我“乌鲤”。

现代人想发财,叫它们财鱼,只是个吉利的称谓,实则就是乌鱼,或许它们极似兽类中的豺狼,称其豺鱼,谐音财鱼罢。这畜牲通体乌黑,也叫做黑鱼,浠水土话称为乌鲤。这家伙甚是凶猛,身材呈流线型,速度极快,牙齿锋利,是食肉动物,堪称淡水霸王。一般鱼类遭遇它,如见煞星,只有逃遁的份儿。否则,会成为它们的裹腹之物。逮它并非易事,速度快,冲击力大,而且体涎充足,滑腻不亚于黄鳝、泥鳅。

我被称作“乌鲤”,只是形似而非神似,身体被水渍日晒乌黑且有光泽,水珠不沾,行动快捷身上矫健。乌鱼滑体不滑头,非我族类,我可是万物之灵的灵长类,乌鱼在其同族中称王称霸,碰见我依然是小菜一碟而已矣。且看鄙人手段——

莺飞草长四月天,柳荫下,池塘边,雌乌鱼泛子,排出一大片用酽酽的粘汁连接着的鱼子,晶莹地浮在水面。仔细观察会发现鱼妈甚至鱼爸在巡逻护崽。这时候,我以粗竹棍系粗鱼线绑大钩,钩上随便弄一砣荤腥作诱饵,往浮着的鱼子上砸去,那鱼爸或鱼妈以凛然不可侵犯的态度,横冲直闯而上,一口死死咬住入侵之敌。那结果当然是“鱼呀鱼呀你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再一次如法炮制,剩下的鱼妈或鱼爸也是毫不犹豫地慷慨赴油锅。有时甚至连钩都不必安缀,诱饵也免了,只用一团棉花或布片,它们照样狠狠咬住不松口,那种甘心牺牲的护犊之情真是感天动地!伊们怎么就不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呢?却因为愚蠢而枉送了卿卿性命。

乐府杂曲:“枯鱼过河泣,何时悔复及。书作与鲂鱮,相教慎出入。”腌鱼干能哭会写信?当然是诗家的拟人教诲:不可贪饵吞钩!鱼者愚矣。乌鱼更是有勇无谋的狂徒,以它们在淡水鱼类中的霸主地位,也只有鳡鱼、鳜鱼、鲶鱼们勉强可以跟它们较劲,饿极了偶尔会冒险去吞啮它们的子孙。其他鱼类避之唯恐不及,何敢太岁头上动土去招惹它们哩?它们也不晓得动动脑筋分析一下,我们人类对那微不足道的一片悬浮鱼子,是一丁点儿兴趣也没有的,我们所垂涎的是极具滋补作用的黑鱼汤。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红灯记》里李玉和的唱词基本上接近真理。我们愚弄鱼的本领使我在十二岁之前,就撑起了我们家经济来源的半壁江山。而且外人毫不察觉,也就没人找我上缴税费。然而,“福兮,祸之所伏”。我连小学都不曾念完就辍学成了职业的鱼类捕杀手,落下个“三无汉子”——无学历、无文凭、无职称的终生遗憾。

愚人

这里并不是正规的游泳池,1960年代初的士兵训练也还没有奢侈到非用专业场地器材不可的地步,许多事业都是因陋就简先搞起来再逐步改善,是所谓“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某部侦察连的战士游泳训练就在一片湖面上进行,弄了几块旧木板当救生圈。新来的毕业于信阳步兵军官学校,主管军事科目训练,同时担任游泳教官的副连长(为尊者讳,隐其名),作了简扼的训话之后,下达口令:“立正!会游泳的向前一步走!”175号人马站出来的不足20名。副连长小声嘀咕的粗话被我听清楚了,是“妈拉个×,一群旱鸭子,如何搞法?”

副连长作示范表演后,接着会游泳的十八条好汉分别亮相表演。然后,编成兵教兵训练小组,每9名中由一名会游泳的兵任教练。副连长当然是总教头,重点辅导旱鸭子中挑出来的“大笨蛋”,我有幸忝列其中,亲聆总教习的训示。

看了总教官和兵教练的表演,心里有谱了:我,理所当然的全连首屈一指。敢说他们拿出浑身解数,没人能达到我的速度。当时为什么不敢出列?是吃不准在乡下江湖中练就的那一套算不上正规的泳技?标准的规范的侦察兵游泳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畏缩不前加上一脸憨厚,连副便轻易判定我属“大笨蛋”一类货色,由他亲自对这类弟兄赐教。

总教官比我们也大不了多少,也就二十几不到三十岁,参加抗美援朝后,被选送步兵学校学习,毕业就当了我们的长官。年轻,城府不深,看着我们这一排傻大黑粗的汉子,连副眉间堆起个大疙瘩。第一天就将我们逐一推入湖里进行适水锻炼,他似乎看出来了,我与北国汉子、山里娃们比较,是不怕水的。

本来,罗瑞卿主持军事大比武时期的士兵训练是严格的,对于侦察兵的训练就几近于残酷。那天下午,我们如同一截木桩瞪着大眼珠子,在看战友们笨拙的游泳动作,冷不防连副吼我的名字,我赶忙答“到!”立正行注目礼。他训斥:“蠢货!好几天了,不推不拖就不下水,你,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我立即请示:“不客气是什么样子的?”

后来,战友们向我复述当时情景——连副飞起一脚踢在我的屁股上,同时怒骂:“就是这个样子,你他妈的敢犟嘴?”过了半分钟还不见我浮出水面,连副下令:“入水搜索。”入游的十八罗汉全部钻入水中扩大寻尸范围。连副全神贯注地瞪着湖面,两分钟了,他拖着哭腔:“妈呀,可是惨啦……”

他们忽视了我那“酷斃”了的入水姿势,极像一枚脱离发射舱的鱼雷,以漂亮的抛物线猛地扎入湖底,一入水就吃谜子(潜泳),脚尖使劲蹬湖底,蹬第二次感觉到一条鱼在逃窜,就憋了气追赶,直到逮住这条足有两斤重的大鲶巴子,这才拱出水来。一只手卡着鱼鳃在空中舞动,以娴熟的踩水姿势向总教头游来。战友们在欢呼:“乌鲤逮鲶鱼!”(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儿时的绰号?)

连副眼球突出,嘴巴张大,似乎要将我一口吞下。他在疑惑:两分多钟,哪里能够在200米之外?他不可思议:鲶鱼那么滑溜的东西,没有工具,赤手空拳怎么能够擒拿?他不相信平时显得呆头呆脑的大傻蛋这会儿宛若蛟龙?潇洒自如之态,比他见识过的军校游泳教官的泳姿还要漂亮。他目瞪口呆地听到他的兵喊“报告教官,献上鲶巴”,才回过神来,给了兵当胸一拳:“装傻呀,你,愚弄本官。”转身嘀咕:“其实,早就该从他的眼神里读出决非等闲之辈!”

后来?后来自食其果,被副连长极力举荐为他的替死鬼,当上了游泳训练项目助理教头。他则悠哉游哉地躺在树荫下吸“游泳”牌香烟(当时这个牌子0.26元/包)。

游泳是一个体力消耗量大得惊人的项目,我每天累得几乎要散架,后悔真不该出那么一个“风头”,也怨恨那条找死的鲶鱼勾引我露了那么一手。愚人者,人愚矣,嗐——我总也摆不脱鱼的愚弄!

宿命么?

链接:

卖冰棒|童年旧事

李全修:我的“学前教育”| 《散花洲》2017年春季号

一个卑微者的求学路 | 散花洲2016年冬季号

一个卑微者的求学路(下篇) | 耿修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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