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随笔】杨 群/为你,我甘愿低至尘埃

西南作家·随笔

【西南作家·快讯】阿 月 /西南作家工作室联盟隆重上线

为你,我甘愿低至尘埃 

文/杨 群(四川绵阳)

  

写在前面的小诗

——我已经缩小到了     风可以承载的重量    求它带我去到你的身旁    可我不知道你在哪里     又是否在把我盼望   我已化为灰烬溶入大海    求鱼儿把我带去有你的地方   可我不知道你在哪里   只好随它   在深深的海底徜徉

——我曾在你家门外徘徊   久久的    不曾离开

张爱玲及其小说,很惭愧我知之甚少,虽然老早就买下过一本她的小说集,里面的《十八春》、《怨女》、《金锁记》、《倾城之恋》、《半生缘》、《色戒》等,都是她的代表作,但也只是刚买来时草草翻之,并不曾用心,以至于要问我其人其作品,我竟然说不出她的任何一部小说的大致故事来,最深的记忆便是她在《怨女》里面写的那个卖香油的老姑娘,夜晚有人叩开门店小窗,她执灯开窗,一张脸在油灯的辉映下端端正正金光闪闪如观音贴了层金箔,对着那在外买香油的男子没好气的说:“快点,拿瓶来!”

她描写老太太之咳嗽,不是一般人写的“咳咳咳”,单调重复,毫无新意。她单单一个“肯”字,就把一个行事细致,谨小慎微的小脚老太形象勾勒得淋漓尽致,那种极力要隐忍住不咳嗽,但是又不得不咳嗽的样子跃然纸上。读者也不禁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她一使劲儿,嗓子和心口一起都疼起来。

她的作品文笔简练,又不失精妙俏皮。就像她那张双手叉腰的黑白照片,一般人只能摆出母夜叉样子,她却清冷如高山鸢尾,身形虽恣意,眼神却孤傲清冷,因为是黑白,看不出旗袍上衣的颜色,但我想它一定是粉白或粉紫,那是她喜欢的颜色。

由刘若英和赵文瑄主演的《上海往事》,拍摄于03年,剧中贯穿大量的音乐,多以钢琴伴之,男女主角对白极具诗意:草长满了,路都不见了,还是我自己找来的……”是胡兰成对张爱玲说的情话,那时候,他在狂热的追求她,以一个有妇之夫的身份,这追求本身就不道德,不管它多么华丽而认真。

然而张爱玲不是一般的俗世女子,她系李鸿章之曾孙女,出身名门,幼时家境富足,小学时期显露出写作天分,在读书与不读书,有情与无情的家庭氛围中一路磕磕绊绊走来。

大约有才的女子都比较孤独,少女时期的张爱玲,写作才情斐然,然心性高冷,除了偶尔与唯一的闺蜜炎樱逛街买萝卜饼和美衣,其余大部分闲散时光皆独来独往,不与外界男性有任何牵连,甚至于自己的父亲和亲弟,也极少往来。可是面对这个头发油亮梳成三七分的英俊男人,在他的脉脉注视下,她的心凌乱了。

剧中大量的沉默,皆以音乐填充,男主温情宽厚,处世圆润练达,女主两颊两朵桃红,穿着他喜欢她穿的桃色旗袍,绣花小鞋,两个人都极具民国时期文艺青年气质,尤其赵文瑄,高高大大俊逸非凡,眼神深邃又不失清越,头发丝丝不乱,胳膊湾里永远搭着一件灰色的西服外套。

他由巷道口走来,正如张爱玲的闺蜜炎樱第一次看到他后形容的,他身上有一层融融的光,就好像雨夜里巷道口投来的光一样。藉着这融融的光,张爱玲,这个民国时期的传奇才女,也款款的走向他。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我以为这是一段旷世之恋,实际也确实如此,它散发出一小点极红极红的凄艳之光,张爱玲穷其半生追寻,那是她灵魂的皈依,在他那里却成了:我与她像落花流水两无情……

他当她是生命里走过的路人甲或者情人乙,她却当他是爱人,这便是张爱玲的悲剧之所在,他对她的赞美再由衷,再情不自禁,也抵不过男主角对多个女子滥情并形容那些女子:亦是好的。

当一个男人的爱情被分成了若干份,倘若那算爱情的话,对歌女,护士,黑社会老大的小妾,村夫遗孀,女作家等都能说出:“亦是好的”。那诗意的情话便索然无味,即便用再美的音乐来填充,气氛也未免尴尬,张爱玲千里迢迢找到避难的他,与他那个“亦是好的”坐在一张八仙桌的两旁,这不是她想要的,于是她走了。

假如用一种花来形容她,我想她应该是大丽花,我并不曾识得,只是在中学里学过一篇“天山景物记”,里面说有一种大如脸庞的花,生长在天山溪谷的两畔,每当春天来临,便恣意开放,呈现粉紫色,正如他喜欢她穿的那种旗袍颜色。她状如牡丹,却不让人在平常之地识得,非得等那爱花之人千里万里,骑着马儿翻越重山,累的喘息连连,方才站在那山谷边笑意盈盈的看着你,穿着她最爱的粉紫色袍子。

显然,胡兰成是借着文人的戏衣,循着张爱玲小说里某个男主角的足迹贸然前来。她已经在那里等待良久,他骑在马上,俯身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一路又将她丢弃,不曾停歇驻足。

她被他弃在路旁:离开你,我将只是萎谢了。

她的后半生在美国度过,嫁给一个比她大30岁的美国三流剧作家莆德南·赖雅,两人的生活一度贫苦潦倒,张爱玲靠写字勉强维持二人生活,莆老头非常珍爱这个来自中国的女作家,给她的屋子生炉子,把自己舒适的椅子送给她用,与她雪中漫步,很自然的将她的小手拉过来藏在他的口袋里。

尤其有天阳光明媚,文艺社请来的园艺工要准备修剪张爱玲屋子外的一棵雪松,莆老头见状怒气冲冲的来质问:你想干什么?

修剪这树枝,它们挡住阳光了。

谁让你修剪的?你破坏了这光线,还有阴影,破坏了这好景致,不许你再碰这树一根汗毛!

园艺师耸耸肩,扛着梯子离开了。

毫无疑问,莆老头给了张爱玲无与伦比的关爱,这一点,是胡兰成给不了她的。一个40多的中年女作家和一个60多岁的美国老头,两个不同国籍又年岁悬殊的男女结婚并同居了,日子虽然清苦,倒也快乐,剧作家陪伴了她11年后撒手西去。

她17岁时写过一句与年纪极不相符的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蚤子,或许真有宿命,晚年的张爱玲因为躲避一种美洲虱子而经常搬家,搬来搬去便将大部分家具物品遗弃或遗失,唯独留下手稿和书籍,曾经有一部写了十几年的小说手稿被小偷偷走,二十多年的心血化为乌有。

为了生计她曾去香港写剧作,在写给赖雅的信中她多次提到:我写字写到眼里流出血来。

一个写字写到眼里流出血来的女子,令人唏嘘嘅叹。她的写作之路在美国也并非顺畅,作品一度被出版社拒绝,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她笔下的上海,以及那些人物在上海的生活。那里是她的家乡,即便身在千里之外的美国,上海,依然是她安放灵魂的地方。她的梦留在那里,如砌在石库门上的一块青砖,静静的等待那个身上散发着融融光辉的男子,而他到底还是路过了,深情的朝她一瞥,继续前行。

她74岁,躺在行军床上,耳畔传来他极富磁性的柔声呼唤:爱玲,爱玲……他从未这样温柔的呼唤过她,可是最后,她听到了,虽然他早已于15年前离去。

她曾经说过: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他应该还是爱她的,否则不可能抛下他的一众情人们,早早就化作了尘土,他知道今生与她缘尽,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只好企盼来生,他早早的等在那个她每天必经的巷口,就像他活着的时候那样等她:胳膊湾里搭着他的灰色西服,巷口的灯光,融融的洒在他身上。

她已贫病交加,筋疲力尽,再也无力支撑,死时异常可悲,去世一周后才被人发现,屋子里除了书稿等,别无其他值钱之物。

她的骨灰,遵她的遗愿被好友虔诚的撒入太平洋,海浪迢迢,烟波浩荡,海天一色两茫茫,不知何处是故乡!

唉!

    

                                         

  作家简介

  杨 群,四川眉山人,现居绵阳,出生于70年代中期,大专毕业,曾经先后做过职高教师,销售等工作,后做人力资源公司,在社会上历练多年,有一定文字功底,曾经在多家杂志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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