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名23年，是谁揭穿了“天才指挥家”的谎言？
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获得应有的尊重，并非出自施舍，而是敬畏。
2000年5月19日晚，一场名为“特殊奥林匹克运动中国世纪行”的募捐活动，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展开。
晚会上，一个“奇特”的年轻人夺得了全场观众的目光。
美国巨星施瓦辛格与他手牵手走进会场，之后更是为其豪捐15万美金善款，刘德华抱着他一起演唱，一首《你是我的一片希望》让人听之落泪。
这个备受青睐的年轻人名叫胡一舟，但相比于这个正式的称呼，人们更喜欢叫他舟舟。
在这场全国瞩目的活动中，22岁的舟舟不但与中外明星深情互动，而且还亲手指挥了中国歌剧院交响乐团队的义演，这份荣誉堪称罕见。
然而，耀眼的光芒下却是悲凉的命运。
舟舟是唐氏综合征患者，智商和3、4岁孩子差不多，虽然这种疾病在我国的发生概率只有500万分之一，但不幸还是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尽管智商有缺，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舟舟的赞美，“天才指挥家”的称号更是火遍全国。
但只有胡厚培知道，所谓的“天才指挥家”，只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命运的玩笑，一叶小舟
1978年4月1日的愚人节，命运和胡厚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这一天，37岁的他，在湖北武汉的一家医院里，迎来了自己与妻子的第一个孩子——胡一舟。
“老来得子”这事，放在任何一对父母身上都是天大的喜悦，可胡厚培看着眼前的娃娃，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舟舟出生一个月后，医生就面带难色地把胡厚培拉到一旁，悄悄地说：“厚培哥，你这儿子，智力可能有问题。”
听到这句话，胡厚培心中生起一阵不妙的感觉，他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反问道：“什么意思？”
医生沉默许久，摇了摇头说：“娃娃，是个苕！”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武汉人，胡厚培当然知道“苕”就是傻子的意思，但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那时的舟舟体弱多病，不仅一直发烧，而且还患上了肺炎，医生认为这个孩子活下去的希望渺茫，多次劝胡厚培放弃。
看着受到病魔折磨，脸色苍白的儿子，胡厚培最终还是狠不下这个心，他对着医生说：
“把我儿子的发烧和肺炎治好，剩下的事我来负责。既然是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么他的事情我责无旁贷。”
胡厚培决定把儿子养大成人，就算智商有缺，但那也是自己的儿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早在孩子还没出生前，胡厚培就已经为其想好了名字，如果生下来的是儿子，就取名胡一舟。
“希望他能像一叶扁舟，平平安安地来到人间这个港湾。”
但命运往往事与愿违，满怀希望的胡厚培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患上无法治愈的疾病。
这样一艘漏水的小舟，人生注定多灾多难。
成长中的恶意，人生有愧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但儿子成长过程中所遇到的挫折，还是超乎了胡厚培的想象。
舟舟本身的缺陷、亲人的绝望以及外界的恶意，让这位父亲一度喘不过气。
胡厚培的妻子在得知这个“足以让天底下父母崩溃”的消息后，本就性格柔弱的她，一下子陷入了绝望，万念俱灰中做出了带着儿子一同寻死的行为。
所幸胡厚培发现及时，才避免了这场悲剧。
但人生的艰难明显不止于此，舟舟的到来，不但让这个家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还有着时不时生病的沉重医药费。
那时，胡厚培在武汉歌剧院担任低音大琴手，而妻子则是工厂的工人，夫妻两人为了维持这个家，可谓是操碎了心。
舟舟的母亲白天到工厂上班，晚上就去诊所当兼职护士，争取多赚点钱补贴家用，而父亲晚上负责留在家里照顾年幼的儿子。
一家人住在舞剧院的家属大院里，省吃俭用，日子艰难而幸福。
家属院子寄托了舟舟童年所有的美好回忆，他像无人问津的一棵野草，在这块并不算广阔的空间里，自由自在地生长着。
然而，野草长高了也会引起人们的注意，甚至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一次，有个孩子和舟舟在一起玩，结果他的家长发现后，立马就把自己的孩子拉走，边走还边说：“你怎么能和他玩？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是上等人！”
尽管后半句的“下等人”没说出口，但言下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事后知道了这件事的胡厚培，心里泛起一阵心酸，可他明白，这就是舟舟需要面对的现实，他无法阻止。
不止某些家长歧视舟舟，就连小孩子也有着明显的恶意。
好几次在下雨天的时候，一群孩子把他剥得一丝不挂，独自扔在院子里。表面上十来岁，可心智却如同三岁小孩的舟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任人摆布。
门房的老大爷实在看不下去，三番两次施加善意，用几张报纸把没穿衣服的舟舟包起来送回家。
那艘漏水的小舟，在茫茫人海中，无助地承受着海浪恶意的击打。
胡厚培和妻子在舟舟十几岁的时候，又给他生下了一个妹妹。对于女儿的到来，胡厚培夫妇的心里既有欣喜，也有愧疚。
喜的是家里后继有人，愧的是她注定会与舟舟牵连一生。
女儿上初中时，胡厚培就对她说：“要是你哥身体无恙，我们不会生下你，家里好的东西都给了你，但是等到爸妈离开人世后，你就必须照顾好你哥。”
正在写作业的女儿听完后一动不动，没有说话，是否愿意，或许只有她本人知道。
胡厚培知道自己对女儿不公平，于是和妻子商量着分工，让妻子照顾女儿，自己看管舟舟。
虽然无法做到绝对公平，但他依旧坚持在儿子和女儿之间寻找一种相对公平的态度。
“人生有愧，但求问心无愧”，胡厚培一生保持着这个观点，而日后那场谎言的诞生与拆穿，多少也与此有关。
父亲的苛刻，尊严地活着
和妻子商量好分工后，胡厚培每天都带着舟舟一起上班。
那间人来人往的排练厅里，父亲忙着工作，儿子就在一旁独自玩耍。
世界虽然残忍，但并非全部冰冷无情，胡厚培所在的乐团，给予了舟舟最大的温暖。
他们从来不限制这个孩子的出入，哪怕是团委开会的时候，舟舟照样来去自如。而一些20多岁的年轻成员，更是把他当成弟弟去照顾，自己吃什么，舟舟就跟着吃什么。
在乐团的那段时间，是舟舟人生中最轻松的日子，他得到了别人的尊重，这恰恰是他最为匮乏的事物。
胡厚培依旧觉得不满意，虽然乐团的人尊重舟舟，但这种更像是出对他不幸身世的怜悯。
“尊重是自己用双手得来的，而不是靠别人去施舍”，胡厚培有些难过地说出这句话，他不想等夫妻两人老去以后，儿子在社会没有立锥之地。
为了让舟舟有独立的能力，胡厚培不得不时常板着脸，要求儿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胡厚培买来一个打气筒，让舟舟去给路人的自行车打气，一次收一毛钱，结果没两天，他就把顾客的车胎打爆了，胡厚培只能无奈地赔偿道歉，把儿子领回家。
而在家里，他也会让舟舟做家务，有时候儿子不听话，胡厚培会装出一副气愤的样子凶他：“收去，洗碗！”
舟舟抹着眼泪大哭，父亲怒斥：“不许哭，快做！”
“为女柔弱，为母则刚”，这句话何尝不是胡厚培最真实的写照。
劳动，是一个人生存下去的最基本条件，也是获得尊重的基础。
心智有缺的舟舟不懂这个道理，但胡厚培懂。
外人只看到了他对儿子的苛刻，却不明白作为父亲，不能给孩子一个合适的未来，这是何等的悲哀。
一次次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胡厚培也有过放弃的念头，可每次看到那些路边的流浪汉，他就会惊出一身冷汗：“如果现在放弃，那这些流浪汉会不会就是儿子的未来？”
为了杜绝这种可能，胡厚培只能带着儿子继续寻找合适的机会。
他没有想到，这个梦寐以求的机会，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眼前。
戏剧的命运，纪录片
命运往往带着戏剧性，它总是在将人逼到绝望的时候，又悄悄给出了一丝希望。
因为智力问题，舟舟一直没能接受系统性的教育，从小到大，都是胡厚培和妻子在教导他。
在不知不觉中，舟舟衍生出了微弱的自我学习能力。
乐团的排练厅每天都会演奏音乐，那几年里，被父亲带着一起去上班的舟舟，几乎每天都会受到了音乐的熏陶。
天无绝人之路，谁又能想到，连系鞋带都要学半年的舟舟，居然会对复杂的音乐产生独特的乐感。
从一开始的茫然，到渐渐熟悉，直至后来悄悄在角落模仿乐团指挥的动作，舟舟的变化，让身边的人都感到惊讶。
乐团里一个20多岁的女孩打趣地问他：“你想不想当指挥？”
不知道指挥是何物的舟舟，那一刻却大喊道：“想！”
这一声回应，如同沉默的雷电发出咆哮，巨石下的野草破土而出，让人久久无法平静。
儿子的反应被胡厚培看在眼里，他突然发现：这是舟舟第一次对“吃饭睡觉看电视”以外的事物，有着如此主动的兴趣。
回到家后，他拿出一支筷子，用纸和胶布粘成一团递给儿子，这根简陋的“指挥棒”，被舟舟紧紧握住，仿佛握住了希望。
从那天开始，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出去外面，舟舟都会带着指挥棒四处表演，商场、店铺门口，都成了他独一无二的舞台。
在这个过程中，尽管依旧有人肆意辱骂舟舟，但也有不少人被他的举动所征服，为其赞美和喝彩。
这种发自内心的尊重，让胡厚培夫妻俩感到欣慰。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直持续到1995年，一个名叫张以庆的意外访客，改变了舟舟的命运。
张以庆是武汉电视台的编导，那一次他到武汉歌剧院，是为了拍摄整个乐团，但在排练厅看到舟舟后，他改变了注意。
排练厅里音乐缓缓响起，坐在一旁角落的舟舟，在听到熟悉的音乐声后，原本呆滞的目光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这种变化让张以庆极为震撼，之后两年的时间里，他都会时不时观察舟舟。
1997年，张以庆向电视台提出申请，希望能拍摄一部关于舟舟的纪录片，他对身边的同事说：“那个孩子的身上，有一种生命的绽放。”
在得到电视台的同意后，张以庆带着团队马不停蹄地对舟舟进行拍摄，整整10个月的时间，从他的音乐天赋到生活细节，从模仿台上指挥到父亲用心良苦的苛求，全部被拍了下来。
这部纪录片，被取名为《舟舟的世界》。
一夜成名，生命的尊严
为了呈现出理想的效果，张以庆不惜花了4个月的时间，把原本长达2100分钟的素材，剪成53分钟。
《舟舟的世界》拍摄完成后，张以庆感到很愧疚，他身上所有的经费都用光了，没钱给胡厚培一家人支付片酬。
但胡厚培对此却并不在意，他觉得本就会发生的事情被加以记录在镜头中，并不需要付出什么，只要这部纪录片能帮到那些和儿子一样的残疾人就好。
《舟舟的世界》播出前，张以庆连续好几天睡不着觉，他并非激动，而是担心。
那时候拍残疾人的纪录片少之又少，这种做法可以称得上独树一帜，他很害怕，怕观众上来就是一句：“好好的片子，咋就录了这么个苕呢？”
但事实证明，张以庆的担心是多余的，这部纪录片的播出效果好得让人难以置信。
《舟舟的世界》在湖北电视台一经播出，迅速引起了观众的注意，许多人都被舟舟的人生感动到泪流满面。
之后，这部记录片又被中央电视台看中，把原本53分钟的内容添加到60分钟，分成两集在国际频道播出。
于是，《舟舟的世界》在世界范围引起了反响。
有人说：“吸引我点进去观看的，是这部记录片的名字，但让我感到震惊和流泪的，却是片子里那种“生命的尊严”。”
在镜头里，舟舟有着一种独特的“习惯”：他每天都会在乐团的人走光后，独自跑到排练厅，在没有灯光的指挥台上，坐着高高的椅子，说着听不清的话语。
神秘、孤独，各种独特的标签贴在了舟舟身上，让观众不禁对这个异于常人的生命，产生了一种探索的欲望。
有时，乐团在台上演奏，舟舟就坐在一旁静听，像入了迷一般，如痴如醉。哪怕胃病犯了，疼得坐立不安，但只要音乐响起，他就能立马站起来，学着台上的指挥，双手不断挥动。
没有人敢断言舟舟有音乐的天赋，但他对这种事物的热爱却是有目共睹。
张以庆说：“热爱，也是一种生命的体现。”
胡厚培为儿子的表现感到发自内心的欣慰，为了表扬舟舟，他甚至不惜跑到服装店定制了一套“袖珍版”的燕尾服，给只有1.4米高的儿子。
尽管用的是最便宜的布料，就连皮鞋也是猪皮做出的，但舟舟穿在身上，还是和真正的指挥家没有区别。
每次出演，胡厚培都会让舟舟站在不会被观众发现的侧幕，以便他可以清楚学习到乐团指挥官的动作。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舟舟摆动着有些笨拙的双手，随着音乐而舞动，抬手、下挥，每一个动作都和指挥官如出一辙。
演出结束后，台下的观众响起掌声，虽然与舟舟无关，但他却潜意识认为这是对自己的喝彩，兴奋不已。
或许，人们并不明白：残缺的生命，骨子里也有着对尊重的渴望。
一如《舟舟的世界》中，那句让无数人深思的开幕序言：
“一切生命，都具有尊严。”
心里的担忧，拆穿谎言
随着《舟舟的世界》不断流传，胡厚培一家人的生活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法国、德国的电视台争相报道舟舟的事迹，就连外国的乐队都来华邀请他去演出。
活了大半辈子没能出国的胡厚培夫妇，也“托了儿子的福”，走遍全国大部分城市，甚至去了许多的发达国家。
在这个过程中，舟舟的名气越来越大，不仅和施瓦辛格等巨星有过交流，还上了央视的访谈节目，在北京为领导和外国来客指挥了国家级的演奏会。
那艘曾经在狂风大浪中无处倚靠的小舟，此时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身的孤岛。
这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越是如此，胡厚培就越发担忧。
舟舟成名之后，无数的聚光灯照射在他的身上，将这个习惯躲在黑暗中的“孩子”，强行拉到了舞台下。
记者们纷纷找上门，把话筒搁在胡厚培的嘴边，询问他把儿子培养成“天才”的秘诀。许多唐氏综合征患者的家长也纷至而来，恳求胡厚培救救自己的孩子，指出一条光明大道。
短短一年的时间，舟舟就参与了168场演出，几乎可以说，他不是在演出，就是在演出的路上。
小舟发现的孤岛，成为了众人向往的“圣地”，可人们却忘了，这座岛屿本身就不属于小舟，它也是个外来者，终有一天会离去。
胡厚培知道，儿子所掀起的热潮是暂时的，时间会消磨人们对他的好感，只是到那时候再做出改变，或许已经太迟了。
外界都在说舟舟是“天才指挥家”，许多人还因此萌生了“制造”天才的想法，可胡厚培却始终清醒：
“舟舟不是天才，他看不懂乐谱，更不会视唱乐理、协调乐队，只是单凭感觉跟着音乐卡节奏而已。”
可沉浸在这场“美好悲剧”中的人，又有几个能听得进去这样的逆言？
哪怕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天才”的父亲。
而之后发生的两件事，更是让本就无比忧愁的胡厚培，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年，舟舟的母亲被检查出癌症晚期，不久后就离开了人世，这也意味着支撑着舟舟世界的两大支柱，毁掉了一根、
同时，一个曾经在乐团帮助过舟舟，并且无比熟悉的好友，为了让女儿拿到美国的绿卡，不惜偷偷带着舟舟去美国参加颁奖典礼。
这件事让胡厚培很是气愤，和那个人断绝了来往。
胡厚培气愤的不是好友的做法，而是在整个过程中，作为父亲的自己，始终都被蒙在鼓里。
他不敢想象，自己尚在人世就已经出现舟舟被人利用的情况，要是哪天他老去了，儿子又会遭遇怎样的恶意？
胡厚培决定揭穿“天才指挥家”的谎言，与其让儿子沉浸在虚假的荣誉中，倒不如及时止损，让他回归真实的生活。
在孤岛上安歇的小舟，被强行拉到海上，原来，那才是属于它的地方。
推下神坛，一场游戏
胡厚培的妻子临终前，捐出了自己的眼角膜，以此回馈社会对舟舟的关爱，而胡厚培在经历一系列事情之后，也开始着手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他把每个月的退休工资全部给了女儿，以此希望自己离开人世之后，女儿能帮忙照顾舟舟。
胡厚培的内心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女儿，让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背负如此沉重的责任，是为人父母的失责。
可是，除此之外，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2006年，胡厚培带着舟舟离开北京，回到武汉。
那几年，“天才指挥家”的热度依旧存在，有人趁机成立了“舟舟交响乐团”，开出了近5万的月薪给舟舟，也有商家邀请舟舟参加商演，报价不菲。
但这些热情的背后，本质上都是为了利益。
乐团为了省钱，随意裁减人数，而商演更是一团糟，每次主持人都会拿舟舟的不幸当噱头，甚至连他的母亲患癌去世都被挖出来“卖惨”。
舟舟在台上不知所措，听到关于“妈妈走了”的话语，伤心地嚎啕大哭，台下的观众也留下了怜悯的泪水，形成一幅感人的画面。
可是，人们的同情又能维持多久？
胡厚培打心底厌恶这样的“赚钱”方式：“自己努力了几十年，不就是为了让儿子有尊严地活着吗，怎么到现在却变成了靠同情维持生活了？”
后来，胡厚培替舟舟拒绝了一切商演，拿出所有的积蓄，接手了那个烂摊子般的乐团，把人数维持在48人左右。
他希望，儿子每次出演的时候，都能有一个完整的乐团跟随。这既是对观众的尊重，也是对舟舟自己的尊重。
“人生或许有愧，但求无愧于心”，胡厚培始终只是希望舟舟能有尊严地活着。
2013年，因为入不敷出，乐团解散了。为了维持生计，胡厚培带着舟舟加入深圳一家民营残疾人艺术团。
艺术团的生活条件并不算多宽裕，但好在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600块钱保底。
两年前，40岁的舟舟患上肺癌，但之后又奇迹般痊愈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胡厚培，最终只能将其归为天意。
为了照顾儿子的身体，胡厚培时常会在宿舍做肉菜汤，舟舟吃肉，他吃菜。
夏天的深圳热得让人发慌，怕热的舟舟躲在宿舍里不敢出门，胡厚培就给他放交响乐的CD，其中就有舟舟最喜欢的那首《卡门序曲》。
这样的场景，胡厚培似曾相识。多年前，在武汉歌剧院乐团里，他也是用这样的方式哄着儿子，只是和那时候相比，如今的他多了一份心安。
舟舟长大了，已经学会勉强和人交流，看着眼前能够流利完成生活琐事的儿子，胡厚培欣喜不已。
他80岁了，有糖尿病，靠着胰岛素维持身体。人生八十是耄耋，胡厚培也说不准自己还有几年可活，但只要小舟能在海上相安无事，他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在外人看来，“天才指挥家”舟舟终究还是没落离场，难免有些唏嘘，可胡厚培却对此并不认同，他说：
“感谢大家，陪舟舟玩了一场游戏。”
结尾
有人问：“为了一个智力不健全的孩子，付出了这么多，值得吗？”
在亲情面前，值与不值，终究难以一言撇之，或许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但在“天才指挥家”的故事中，最让百城君感到震撼的并非舟舟，而是胡厚培。
作为一位父亲，他的经历堪称传奇，亲手把儿子推向神坛，又毫不犹豫地拆穿“天才指挥家”的谎言。
胡厚培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对儿子的爱。他让世人明白：原来，“爱”真的可以改变命运，而他对儿子的爱，最终也都一一反馈到自己身上。
舟舟会给父亲倒茶，会为父亲盖被子，甚至会打电话给父亲，倾诉自己对他的思念。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可以战胜命运，那么其中必然有人与人之间的爱。
除此之外，那贯彻舟舟一生的“尊严”，也值得我们每个人深思。
“舟舟”并非个体，而是代表着一个曾经被人们所忽略的群体，他们也是生命，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人生和喜怒哀乐。
张以庆曾在《舟舟的世界》片尾写下一句话：
“每个人都是构成别人世界的一部分，舟舟的世界其实就是我的世界，也是我们的世界。”
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被尊重，不是出于怜悯，更不是出于施舍，而是发自内心对生命的敬畏。